傍晚时分,沈墨带来了另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派去追击宁王的精骑,在距离京城两百余里的一处山谷遭到了伏击,伤亡惨重,宁王再次逃脱,下落不明。伏击者身份不明,但装备精良,战术刁钻,不像寻常土匪流寇。
宁王竟然还有接应的力量?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林燮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敌人不仅仅在朝堂,在宫内,也可能在江湖,在边疆。这场斗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夜色渐浓,北镇抚司的烛火亮了一夜。林燮站在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目光锐利,试图从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找出那条通往胜利的路径。
阴霾再起,前路艰险。但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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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偏殿。
药香袅袅,冲淡了秋日的肃杀。萧然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两日的死寂,已多了几分生气。左胸的伤口被仔细包扎着,每一次呼吸仍会带来隐痛,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林燮处理完北镇抚司的紧急事务,便匆匆入宫探望。他肩头的箭伤也换了药,脸色疲惫,但看到萧然清醒的模样,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欣慰。
“感觉如何?”林燮在榻边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死不了。”萧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目光扫过林燮肩头,“你的伤……”
“皮肉伤,无碍。”林燮摆手,随即神色凝重起来,将朝堂上的风波、刘翰林的“自杀”、宁王逃脱等事,简要告知。
萧然静静听着,眼神沉静如水,偶有波光闪动,那是思绪在飞速运转。
“李甫……反应如此迅捷,不似……临时起意。”萧然缓缓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刘翰林之死,更像是……预定计划。一旦暴露,即刻……断尾。”
“我也如此认为。”林燮点头,“这说明,他们内部有一套严密的防范机制。张诚不开口,恐怕也是知道,一旦说了,他在宫外的亲人,或者他在意的东西,会立刻遭殃。”
萧然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沉默片刻,似乎在积攒力气,然后问道:“太医署……查得如何?”
“正在暗中排查。但太医院院正老奸巨猾,做事滴水不漏,暂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而且陛下目前所用汤药,经张诚倒台后,已由司礼监新任掌印和几位阁老共同监督,明面上看,并无问题。”林燮皱眉,“但我总觉得,对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对陛下的控制。”
萧然的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庭院中凋零的秋叶,缓缓道:“‘迷迭欢’……特性在于依赖与潜伏。若能拿到陛下近期的……血液或者……发甲,或可……验出端倪。”
林燮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皇帝日常用度看守严密,但头发、指甲等物,或许有机会获取。
“此事我来想办法。”林燮记下,又道,“还有一事,伏击我追兵的那些人,身份不明,装备精良,绝非乌合之众。宁王在京城之外,还有如此势力,令人不安。”
萧然沉吟道:“江湖势力……边军残余……皆有可能。或可……从兵器、箭镞入手……追查来源。”
“已经让沈墨去办了。”林燮叹道,“只是千头万绪,仿佛处处是线索,又处处是迷雾。”
“乱局之中,静心……方能窥破虚妄。”萧然安慰道,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张诚……宫中住处,可曾……彻底搜查?”
“抄了数遍,找到一些与宁王往来的密信,但都是我们已经掌握的。其他并无特别发现。”林燮回答。
“他身为司礼监掌印,常伴君侧……或许……有些东西,不在其住处。”萧然提示道,“比如……直房(值班房)、御药房附近……他可能……藏匿物品之处。”
林燮心中一动!确实!张诚在宫内经营多年,狡兔三窟,必然不止一处藏东西的地方!尤其是涉及谋害皇帝这等机密,他更不可能将重要证据全部放在自己住处!
“我立刻让人去查!”林燮起身,雷厉风行。
“小心……打草惊蛇。”萧然提醒。
“明白。”
林燮离开后,萧然缓缓闭上眼,调理内息。他虽然重伤未愈,但大脑却未停止思考。张诚、宁王、李甫、太医院、神秘的伏兵……这些看似分散的点,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找到那个关键的连接点,就能撕开整张黑幕。
他回忆起那支射向林燮的冷箭。那一箭,角度、时机、力道,都绝非普通军士所能为。那是一个高手,一个善于隐匿和刺杀的高手。这样的人,在宁王麾下,会是什么身份?与伏击追兵的人,是否有关联?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就在萧然凝神思索之际,一名小太监低着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他是新任司礼监掌印安排来伺候萧然的,看起来颇为伶俐。
“萧先生,该用药了。”小太监将药碗放在榻边小几上,声音细弱。
萧然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点头:“有劳。”
小太监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垂手站在一旁,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事?”萧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