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秦思齐又赴了几场宴。有的权贵明理,像徐侯一样被他说服,有的则蛮横无理。
最过分的是李国公家,直接在宴席上拍桌子:“我儿子在国子监是去享福的,不是去受苦的!你撤小灶、搞会讲,弄得他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现在还要排什么名次羞辱他?
秦思齐,你别以为有皇上撑腰,就能为所欲为!”
秦思齐等他发完火,才缓缓道:“王国公,令郎在监中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讲堂从不露面,功课全靠代笔。这样的学生,我若是‘重点照顾’他,督促他读书,您觉得是羞辱,还是尽责?”
王侍郎气得脸色发青:“你…你敢!”
秦思齐起身,神色凛然:“我当然敢。国子监祭酒,职责就是管教监生。
从明日开始,令郎若再不到讲堂听课,我会按监规处置。
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记过,第三次,开除学籍。王大人若是不服,可以上奏弹劾我,也可以去皇上面前告状。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国子监祭酒,就要尽祭酒的职责。”
说完,他拱手告辞,留下王侍郎在厅中暴跳如雷。
走出王府,夜风刺骨。四个护卫紧跟在秦思齐身边,警剔地观察着四周。
“大人,这样硬顶…真的没事吗?”一个护卫小声问。
秦思齐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道:“有些事,不能退。一退,就全完了。”
他想起自己在绥德州,城墙上坚守,自己一退,军心就散了。
国子监的改革也是一样。今日退一步,明日就得退十步,到最后,什么也改不了。
回到国子监,秦思齐做的第一件事,是专门为徐显制定了一套特殊关照方案。
徐显,典型的权贵子弟,聪明但懒散,骄纵但本质不坏。秦思齐仔细研究过他的文章,发现这孩子其实有想法,只是不肯下功夫。
论边防,他能说出些门道,毕竟从小听父亲谈论军务。论史事,他也知道些典故,只是懒得查证。
秦思齐对一边书吏说道:“这样的人,若能引上正路,未必不能成才。”
“大人,徐显那脾气……您要怎么管?”
秦思齐笑了:“他不是喜欢军事吗?我就从军事入手。”
徐显被父亲押着来到国子监时,一脸不情愿。
徐侯当着秦思齐的面,狠狠训了儿子一顿:“从今天起,你就住在监里,秦大人怎么教,你就怎么学!敢偷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徐显撇着嘴,斜眼看秦思齐。
秦思齐也不生气,等徐侍郎走了,才对徐显说:“跟我来。”
带着徐显去了藏书楼,不是去经史子集区,而是去了很少有人去的舆图、兵书区。
这里收藏着历代边防图、兵志、阵法图谱。
“喜欢看这些吗?”秦思齐问。
徐显眼睛一亮,但嘴上还是硬:“还行吧。”
秦思齐抽出一本《九边图说》,翻开其中一页:“这是宣府镇防务图。你说说,若鞑靼从独石口入寇,我军该如何应对?”
徐显凑过来看,下意识地说:“独石口险要,但西边野狐岭是薄弱处,应该在这里设伏兵,再派骑兵从侧翼包抄……”说着说着,他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说得好。但你可知,野狐岭地势如何?能埋伏多少兵马?骑兵包抄需要多少时间?粮草如何供应?”
徐显愣住了。这些他都没想过。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喜欢军事,但只知皮毛,不知内里。真正的将才,不仅要懂战术,还要懂地形、懂后勤、懂兵员、懂器械。这些,书本上都有,但你读过吗?”
徐显低下头。
从那天起,秦思齐给徐显开小灶。
每天上午,让他读《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结合实际战例分析。
下午,带他整理兵书区,边整理边讲解。晚上,出策论题,都是边防实务。
“今天的题目:若你是大同镇守使,今冬大雪,草原白灾,预判鞑靼可能南下抢粮,你该如何备战?要求:列出所需兵力、粮草、器械,制定防御方案,预算钱粮。”
徐显起初叫苦连天,但秦思齐说:“你不是想当将军吗?将军就是这么当的。”
渐渐的,徐显变了。不再叫苦,不再偷懒,甚至主动问问题。
直到徐显交上来一篇《论宣大防线冬季防御》的文章。
秦思齐看了,虽然文笔还显稚嫩,但条理清淅,数据详实,建议可行。
“有进步。”
秦思齐批注:但粮草预算算错了,一卒一日食米一升五合,你算成一升。马料每匹每日豆三升、草十斤,你漏了草料。重算。
徐显脸红了,但没抱怨,拿回去重算。
徐侯偶尔来看儿子,见到徐显伏案读书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
私下对秦思齐拱手:“秦祭酒,真乃神人也。这小子在家,让他读书跟要命似的。”
秦思齐摇头:“不是我有神通,是令郎本就聪明。”
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