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秦思齐在府中设宴,请来了所有跟随自己多年的族人。
这些年,秦思齐从翰林院小官到边疆知州,在做到国子监祭酒,他们一直跟随。
未来几年自己已经稳妥,想着让族人和母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思齐放下酒杯,正色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件事要说。你们可想回恩施老家?”
这话一出,席间安静下来。族人们面面相觑,不知秦思齐是何意。
秦思文小心问道:“思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该回家过年了。出来多年,不想家吗?不想爹娘妻儿吗?”
但他们不敢说想。
秦思齐在京城为官,身边总要有自己人帮衬。若是他们都回去了,秦思齐一个人怎么办?
“思齐,我们要是都回去了,你这边……”秦思文尤豫道。
“我这边没事,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不回来,过了年,早点回来就是了。”
他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这里一千五百两,思文你拿五百两分一分给大家做盘缠,买些礼物,风风光光回家过年。剩下的,留一部分给族里,重修祠堂,整修族学。咱们秦氏虽不是大族,但也要重视子弟教育。”
秦实诚急道:“思齐,你在京城也不容易,这钱我们不能要!你这些年寄回家的钱已经够多了……”
“该要的。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鞍前马后,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这些钱,是你们应得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还有两件事,要拜托你们。”
众人都坐直了身子。
“第一,回去后,替我看看老家的族学办得如何。咱们秦家的子弟,无论贫富,都要有书读。”
“第二,替我接我母亲来京城。我这些年忙于公务,未能尽孝,心中愧疚。
你们回去,好好劝劝她老人家,就说儿子在一切都好,接她来享享福。路上务必小心,雇最好的车船,请可靠的大夫随行。”
“思齐,你放心,我们一定把婶娘平安接来。”
秦思齐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第三……你们回去后,替我向夏稻哥、秋收哥他们几家,说声对不起。”
宴席上一片寂静。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眼中的水光。
秦思齐走回桌边,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酒:“咱们秦家,世代耕田,没什么显赫人物。如今我蒙圣恩,有了些地位,就该为族人、为家乡做些事。”
他举起酒杯:“一路平安。过了年,早点回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们帮忙。”
“干!”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酒很辣,但心里暖。
次日,秦思齐亲自送族人到应天码头。
用自己国子监祭酒的权限,租了一艘官船,干净舒适,还有兵丁护卫。
秦思齐一个个叮嘱:“路上小心。”
秦思文也说道:“思齐,你一个人在京城,也要保重。那些权贵…要是为难你,别硬扛。”
“放心,我有分寸。”秦思齐笑道。
船开了,渐行渐远。秦思齐站在码头上,看着船消失在运河拐弯处,心里空落落的。
北风凛冽,吹得官袍猎猎作响。
腊月十五,国子监这个月的会讲榜单公布了。
这次题目是论漕运改革,秦思齐特意请了户部漕运司的官员来讲课,监生们也都下了功夫,尤其是那些寒门监生,知道这是展现才华的机会,查资料、做调查,文章写得扎扎实实。
榜单贴出,前十里居然有六个是寒门监生,张成的文章赫然排在第二。而许多荫监生,都排在了中下游。
消息传开,权贵们坐不住了。
腊月十六,秦思齐收到了第一张请帖,邀他过府小酌。
赵文成忧心忡忡:“大人,这怕是鸿门宴啊。徐显这次排了七十多名,徐侯爷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秦思齐收起请帖:“该来的总会来。回话,说我明日准时赴约。”
第二天傍晚,秦思齐带着四个护卫去了徐府,(护卫是找赵明远借的)这是他从北征时就养成的习惯,在京中走动,总要带几个人。
不是摆排场,是防着有人使阴招。那些权贵最爱玩下黑手,打闷棍的把戏,他见识过不止一次。
徐府气派非凡,三进的大院,亭台楼阁,仆役成群。
徐侯亲自在二门迎接。
徐侯爷拱手笑道:“秦祭酒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徐侯客气了。”秦思齐还礼。
宴席设在花厅,只有他们两人。菜很精致,酒是陈年花雕,但气氛却有些微妙。
酒过三巡,徐侯切入正题:“秦祭酒在国子监的改革,徐某有所耳闻,很是佩服。年轻人嘛,就该有闯劲。”
秦思齐微笑回礼:“徐侯过奖,不过是尽分内之责。”
“不过…有些事,是不是可以…灵活些?比如这会讲排名,犬子徐显虽然不成器,但也不至于排到一千二百多名吧?这要是传出去,徐某的面子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