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朝门口看过去,她还以为自己何时有这么大的威严了,原来是顾湛来了。
她没想到顾湛今天会来得这般早,怔忡一瞬,方敛衣起身,朝顾湛行礼。顾湛乜一眼被沈宓打翻在地的药碗,抬袖让满殿的人都下去,“重新端一碗上来。”
宫人唯唯诺诺地应下。
青鸾殿的窗子半开着,从外面送进来微凉的晚风。沈宓不由得瑟缩了下肩膀,但顾湛没让她起身,她并不敢动。顾湛撩起衣袍,随意坐在她方才坐着的软榻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沉郁:“你长本事了?”
沈宓知晓顾湛指的是她打翻药碗这件事,小声解释:“妾不敢,妾本不想打翻,只是想推开,但没想到那宫女没端稳。”顾湛轻哂一声,“你理由倒是多。”
沈宓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宫人已经按照顾湛的吩咐重新端了一碗药上来,放在顾湛手边的小几上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浓重的药味瞬间冲入沈宓的鼻腔里,她没忍住轻轻颦眉。“过来。"顾湛的声音依旧很冷。
沈宓没胆抗拒,朝他那边挪过去,顾湛又让她坐下。对方却将那药碗推到她手边,瓷碗在桌面上摩擦出的声音在耳边也显得清晰可闻。
见她没动,顾湛又看向她,问:“等着孤喂你么?”沈宓闻见药味便隐隐想作呕,她垂下眼睫,说:“妾不喜欢,今天不想喝。”
但她也只敢说"今天”。
顾湛不理睬她的小动作,只重复:“沈宓,喝药。”沈宓心头蔓上一层酸涩来,顾湛唤她,从来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即使皇后,在不知她小字的情况下,也会唤她一声"小宓"。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情绪,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然而顾湛已经开始不耐烦,他伸手越过软榻上的小案,将沈宓人朝他这边一拉。
沈宓不防,跌入他怀中,却没有半分温存。她看见顾湛单手端过药碗,另一手捏住她的下颔,强迫她张开嘴,将那碗药灌给她,她下意识地咽下。
一口,两口,那碗药终于见底,药碗被搁下,她呛得半死,别过头去用力地咳嗽,口腔的每一处都充斥着苦味。
顾湛任由她坐在自己怀中,只冷冷看着她。沈宓缓过来后,才从他怀中起身,站在他面前。顾湛睨着她,道:“以后不要让孤再给你喂药。”沈宓眸中蓄满了泪花,也只能带着哭腔应下。是夜,顾湛仍然歇在了青鸾殿,却是这十天半个月来,第一次没有与她做那种事。
她缩在床榻内侧,规规矩矩地睡好,盯着床帐顶部。一想到顾湛今日强硬地给她喂药,她心中便一阵发堵,周身也泛起恶寒来,于静谧的夜里,竟也发出几声短促的抽噎声。但沈宓没想到,下一瞬一双长臂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背靠进了那人灼热的胸膛里,即使是隔着寝衣,她也能清晰地感触到顾湛身上的温度。原来终究还是越不过这件事。
沈宓认命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便淌了下来。那泪水顺着她的脸淌入她的脖颈,又沁湿了顾湛的衣领,顾湛的喉咙滞涩了下。
沈宓没动,而后对方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头顶沉了下,是顾湛将她整个人都收进了他怀中。
她听见顾湛说:“往后,听话些。”
她不懂顾湛这是什么意思,缩在他怀中,闻见他身上扑进鼻底的皂角清香,竞意外觉得安心,渐渐也有了几分困意。那夜之后,她和顾湛之间的关系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说没变,顾湛仍旧会夜夜来青鸾殿,说变了,似乎只是比起之前,顾湛不是次次都行床第之事,即使是行那事,也会稍稍顾念下她的感受,事毕后,也不会无情地撤人。
一月之后,程霖真真切切地诊出了她有身孕,又小心地开了许多安胎药与补气血的药膳,让顾湛与她多多当心。
只是为了遮掩她的身体状况,顾湛对外一直称她这胎不算稳,没让人再来过东宫,毕竞在外界认知里,她这胎应当已有快四个月,早该到了显怀的时候,若叫人瞧见,难免惹出事端来。
她所居住的青鸾殿也只留了几个亲信侍奉,其他无关人等,顾湛一律不许其靠近。
当然,为了避免出岔子,她也相当于被半软禁在寝殿,平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她寝殿外的院子,对于外面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只偶尔听下人提起几句,知道东宫新调了个叫杨凭的下属。
她不感兴趣,也没问过。
勤政殿。
素来在东宫说一不二,代表无上威严的顾湛,此刻竞然主动给一个中年男子添茶倒水,态度恭敬,这人便是沈宓所听闻的东宫新来的那个唤作杨凭的属官顾湛坐回自己的位置,对着杨凭喊了声:“舅舅。”杨凭是他的亲生母亲杨美人在扬州老家唯一的亲眷,是她的弟弟,上次顾湛突然去扬州,便是为了想办法将母亲唯一的血亲接到汴京。母亲如今守在皇陵,顾湛还不想让皇后知道自己早已弄清自己的身世,所以对皇陵那边的打点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平日让苏行简多帮忙盯着些,并不敢太言听计从,对母亲的愧疚之心便悉数落在了她这个胞弟杨凭身上。好在这杨凭也并非白身,前些年的科举中,三甲及第,赐同进士出身,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只是运气不大好,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