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四十七章
沈骤没有答话，他只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有容，盯得孙有容心里发毛，不得不敛起了脸上插科打诨的笑。
这时角落的婉娘疾步上前，倏地在人前跪下，泣声道：“各位官爷，不关孙大人的事，是孙大人一直劝说我向诸位坦白实情，你们要问什么，我答就是！”她说罢掩唇咳嗽起来。
“唉，婉娘。“孙有容一叹。
沈骤并不为之所动，他早知婉娘背后有人护佑，且不说执鸾司在找她，她就立马自己送上门来有多可疑，就说她行走长安能够安然无恙，少不了有人替她打点遮掩，可他没想到会是孙有容。
“孙大人既知此女下落，也劝她现身投案，为何那日不干脆向公主讲明，还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孙有容在沈骤端详揣摩的眼神下落座，他两手搭在膝盖上，屋内顿时一片沉寂。
好一阵静默过去，孙有容才徐徐道：“我为了保命懒怠渎职，本不愿再插手这些是非，可旧案重审不易，我不忍线索断在这里，又担心如今盯着执鸾司的眼睛太多，知道你近来与执鸾司走得近，所以才辗转借你之手传达线索。本以为我不出现就能够置身事外，谁知道你小子愣是稳如磐石，原来是等我现身，我说你也心谨慎了。”
“所以，你是不想招惹是非才躲在幕后。"沈骤望着他，那种压迫感不减反增，“当真只是如此？”
“不然呢？你想怎么着，我闲着没事借婉娘来陷害你呀？"孙有容气道：“得得得，怪我多管闲事，我就不该让婉娘冒着生命危险冒头。婉娘，一会儿他们问话你别答！"<1
“大人…”婉娘摇头，劝他莫要这般情急。沈骤没有说话，但被他这样盯着真的疹得慌。气氛一时僵滞，还是榆娘一声低笑破了局，她搀起地上的婉娘，温声道：“地上凉，秦娘子患有咳疾，还是起来说话吧。”
婉娘畏畏缩缩地看了眼沈骤，才顺势起了身。“孙大人。“榆娘道：“沈大公子此前在圣上跟前挨了罚，好不容易在公主跟前求来个差事，正是想将功折罪的时候，他也是心急，还望大人见谅。”沈骤垂了下眼，他像会变脸似的，唇畔微微扬起一点弧度，“孙大人，抱歉了，适才是我无礼。”
孙有容轻哼一声，“算啦，我这把年纪还能跟你计较不成？婉娘，有什么说什么吧。”
婉娘应了声，这才娓娓道来：
“我原是在萧贵妃手底下做事，彼时蒋元嘉在御前当差尚未起势，圣上常来贵妃宫里走动，我因此结实了他……宫里对食是大忌，贵妃偶然察觉，怕受我连累所以才将我打发去了掖庭，蒋元嘉一直觉得对不住我。后来他跟着内侍省一个大太监福禄去了梓州驻军，其实这在当时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主事的人是福禄，蒋元嘉只是个打杂的，只是他说如今内侍省有吕公公在，旁人难以出头，他不得不离宫另争出路，他问我远不远同他去梓州吃苦，彼时我只觉得再苦也比老死宫中好，便应了，蒋元嘉便借驻军的职务，动用了关系将我放出宫。"5沈骤道：“可后来福禄死了，蒋元嘉便成了驻军的大太监，你的日子应该不算难过。”
他停顿了一下，问：“福禄是怎么死的？”婉娘苦笑一下，“这位大人真是敏锐，没错，福禄是蒋元嘉害死的，但他死得不冤。福禄这个人性子恶劣，对底下人非打即骂，有一回还对我……蒋元嘉是忍无可忍，才做局害了他。”
权利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不管是长安还是边疆都一样。“千里迢迢，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何要回到长安？“沈骤问：“梓州兵败，贺世北惨死，和蒋元嘉有关系吗？”
婉娘攥紧了衣袖，她的眉头蹙得很紧，像是想到什么，眼泪夺眶而出，只见她哭着点头，说：“贺将军，是蒋元嘉杀的，但、但那是个意外，他本意并非如此……”
沈骤下颔绷紧，不由往前逼近一步，冷声道：“什么叫做本意并非如此，贺世北乃一代名将，当年他若不死，三殿下未必会败！三座城池，数万将士和百姓，这是意外？”
榆娘看了沈骤一眼，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婉娘低低抽咽不敢答，孙有容轻声道：“婉娘，说罢，人都死了，你藏着掖着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是因为……“婉娘这才继续道：“因为贺将军发现梓州知府汪兴远私下勾约羌族，倒卖、倒卖军需和粮草……我听到他们在营帐争执，大战在即，蒋元嘉劝将军暂且按下此事，待打完仗才清算也不迟，贺将军未免军心动摇并未声张，可他不肯就这么罢了，他命蒋元嘉立马查证此事，要他把那汪兴远押回长安问审，蒋元嘉屡次劝阻未果，那夜贺将军执意写信回长安，蒋元嘉一时情急，所”“所以他杀了贺世北？”
婉娘哽咽点头。
沈骤眯了下眼，“因为汪兴远的是他也有参与吧，甚至或许，蒋元嘉才是主谋，他怕事情败露危及自身，不得不杀人灭口。"<4婉娘没有否认，但她陡然抬起眼，“若此事只殃及他一人倒也还好，这天下之大他哪里不能躲？可他也只是替人做事，倒卖军需发横财，他和汪兴远两个人怎么可能吞下这么一大笔钱，一旦事情败露，连累了背后的贵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