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二十九章
沈骤果然没有动。
李繁宁忽然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是沈骤也好，起码他还愿意装一装，装出一副不敢违抗命令的样子。
只是都这个时辰了，殿内哪里还有瓜果，青渡只好亲自去找珍馐署的官员打开冰窖，那官员得知是盛安公主的需求，立即摆了盘小山一样的果子，果子下铺着冰，上面冒出丝丝凉气,光是看着都消暑。青渡将果盘搁下，抱着月奴退出几步之外。李繁宁坐在沈骤对面，婉言道：“上林署换了新的掌事，叫秋春实，他从岭南来，最擅栽花种树，他培育的葡萄比从前更甜，冻过之后口感也更好，你试试？'在李繁宁殷切的注视下，沈骤不得不拿起一颗葡萄慢慢剥开。秋春实……
他记得这个名字。这个人从前只是上林署一个采摘果子的小官吏，并不参与果树种植，有一日他和裴序打马从皇家果园经过，秋春实正因为踩坏了一颗果子遭上官打骂。
仔细问过才知道，那几年上林署送进宫的葡萄一直是酸甜参半，但秋春实却能种出颗颗饱满圆润的葡萄。
谢临舟入宫时与李繁宁闲聊宫外所闻，曾随口与她提过此事。公主自幼因于深宫，每每听他谈及宫外总是既新奇又认真。她咬着唇沉吟，不解道：“既然如此，上林署为何不重用他培育果树？宫里的娘娘们常因为果子酸甜刁难内侍省,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内侍省的公公们都能好过许多呢。”谢临舟耐心解答，道：“若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内侍省便会觉得从前上林署不够尽心，那自己头几年受的气岂不是白受了？”上林署的掌事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才处处打压真有本事的秋春实。当时谢临舟正给太后抄经，他惋惜道：“只怕只有那位秋大人能当上上林署的长官，才能解此困局。”
他不过随口一说，诚然谢临舟能向圣上举贤，可秋春实此人并无家世背景，贸然出头，只怕也是害了他，是以谢临舟说过之后，并未再把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时隔多年……
沈骤看着面前的果盘，心中百感交集。
一时走神，沈骤忽地被呛住，抵唇咳了起来。李繁宁忙给他倒了杯茶，见沈骤咳得厉害，她起身绕到对面拍了拍他的背，见他低着头，索性蹲下来，扶住他的手臂，担忧道：“没事吧？是不是太凉了，你一一”
她像是想起什么，“你是不是不能吃这些？对不起，我忘了……沈骤撑着石案，一双眼咳得通红，甚至眼尾都略有些潮湿。他缓过来喘着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蹲在面前的人，她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4
李繁宁顿了一下，似乎在昏暗里捕捉到了面前人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不能吃。“沈骤声音微哑，他垂了下眸，掩住了眼里泛起的波澜，“是吃太急了。”
沈骤已经坐直了，似乎是为了证明方才只是一个意外，他伸手又从果盘里摸出个果子，却被李繁宁摁住了手腕。
“算了。"李繁宁看着他，停顿片刻，说：“你回去吧。”沈骤默了少顷，起身朝她拱拱手离开了。<1翌日萧贵妃在东南面的雅戏楼观戏，萧茵与几位交好的嫔妃陪伴在旁。那戏曲咿咿呀呀传得甚远，皇后在自己的宫所都听得一清二楚。谨嫔往窗外张望一眼，语气酸道：“又开始了，她每年到玉华宫就要听戏，一听就是三五日，娘娘也真由着她。”皇后正在教九公主写字，她握着九公主的手腕说：“那雅戏楼是圣上当年为贵妃所建，既然建了，就没有不许人用的道理，你若得空，不妨也带九公主去听听戏。”
谨嫔哪里敢，站了皇后这艘船，还要去眼馋萧贵妃那里的热闹，那不是两边不讨好么。
谨嫔笑笑，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贵妃娘娘也真是童心未泯，还成日惦记当初入宫时的盛宠无边呢，她也就是进宫晚，没见过圣上当初宠信荣妃的一一”
皇后握着九公主的手，在稿纸上扯出一道横线。谨嫔自知失言，脸色一变禁了声。
皇后松开九公主，漠然道：“九公主小小年纪倒是性子稳，可若没个稳重的娘，只怕也难成气候。外头天儿热，就别带着公主乱跑了，送回去歇着吧。”“……"谨嫔不敢再多言，悻悻拉着九公主就下去了。离开的路上正经过玉华殿，谨嫔脚下犹豫，却见里头殿门一开，乌泱泱地出来好些个官员，个个脚步匆匆，神情急切，还时不时擦擦鬓角的汗。谨嫔忙叫住从里头匆忙而出的陈捞，正想打听，陈捞就摆了摆手，脚不停歇地往皇后居住的宫所赶。
不远处的孙有容“啧”了一声，暗中观察道：“要出大事。”沈骤看着玉华殿的方向没吭声，沈泊易也在这些赶来的官员里，父子二人一个对视，沈泊易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下头。沈骤眉峰微动，回过头时正好撞上裴序，他眸色幽深地盯着他，阔步走来，道：“沈公子，随我来一趟吧。”
雅戏楼的戏腔忽然就停了，皇后手中的笔也随之一顿，就连一旁的宫女都忍不住往窗外看，“稀奇，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皇后眼皮莫名跳了挑，就见陈捞匆匆入了殿，“娘娘，诶呦娘娘不好了，咸阳、咸阳暴雨，陵寝塌了！圣上命人把何二公子给抓了，眼下正发怒呢，您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