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皇后撂下笔,抬脚便要去,然而刚走两步她便停住了,又退回案前,徘徊了几步,冷静问道:“此事原委可查清了?”陈捞急道:“据督造的官员说,是雨水漏进了宫室,把木料给泡烂了,连先帝的棺椁都……
皇后闭了闭眼。
若是因为宫室漏雨泡烂了木料,此事还有说头,但皇陵的棺椁一向是用阴沉木而制,那阴沉木坚硬如铁,不腐不蛀,怎么可能区区几日暴雨就毁了?前两年大灾,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天下祥和,钦天监夜观天象,却说先人不宁,如此祥和之景维持不了太久。要破此劫,先安亡灵,修缮陵寝。是以这陵寝修缮不为别的,为的正是太平盛世,那么眼下这祸事意味着什么?
皇后深吸一口气,“你先回吧,本宫之后自会去劝慰圣上。”陈捞只好颔首退下。
四下无人了,掌事宫女道:“娘娘,这皇木采办向来都由何二公子经手,他从中昧下多少银子我们也是知晓,可二公子行事稳妥,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即便是私下压价拿回扣,采买的也向来是货真价实的木料,怎么会…”旁边的大太监“嘶”了一声,说:“前阵子他与咱们三公子闹了些矛盾,三公子将他那几个皇商都给扣了,会不会是因为这……皇后撑在案上的手心蜷缩,把稿纸抓成一团,“去把承睿给本宫叫过来。”姜定轩乃左右卫中郎将,守的便是最外面那道宫门,是以这消息他最早得知,此时早就惊愕失色。听皇后这么一问,更是难以置信,“姑母一直都知道何云升暗地里的勾当?那岳山…
“岳山是为本宫办事。“皇后看着他,道:“贪可以,但贪多贪少有讲究,何云升太年轻,本宫恐他拿不住分寸,才让岳山盯着他。”四目相接,姜定轩在他姑母沉静的眼神中恍然大悟。看来采办的油水东宫也沾了不少,姜定轩咽了咽唾沫,惊起一身冷汗,他这时忽然庆幸,还好李繁宁已经将岳山杀了。他平复了下呼吸,镇定道:“侄儿明白了,何家此事与东宫无关,何云升与岳山从不曾私下往来。”
皇后道:“虽说何家有难,但落井下石的事我们不能干,近来何大人出入行宫面圣,有什么能抬抬手的,不要含糊。”姜定轩明白。
何云升虽只是何家一个庶子,但也算是小辈里难得有所建树的,何况他要真背上陵寝坍塌的罪名,何家在御前只怕也不好抬头,何茂根作为大理寺卿不可能不捞一把他儿子。
退一万步,就算何云升真出事,父是父子是子,何家也是百年大族了,不至于为此就一蹶不振。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可惜牢里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一片云。
裴序拉开牢门看着沈骤,沈骤脚上戴着镣铐,拖着长长的铁链走了进去。他倒是很安分,这一路只打听过缘由,便老老实实跟来了,也不担心裴序想害他裴序拧了拧眉头,那边何云升也被带到了。相比之下何云升激动得很,脚链都挡不住他大步冲上前,扒着牢门一把抓住了沈骤的衣领,生生将人拽到铁门前,“你他娘算计我!沈骤,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脱罪!”
裴序想出手制止,上前半步,却是没动。
就见沈骤挣扎着要把自己的领子抢回来,也很气地说:“我只是和二公子做点小生意,怎么想到会有这种塌天大祸?”他老实了一路,这会儿转头对裴序说:“还请裴都尉转告我参一声,请他快些来救我,这大理寺到底是姓何的,我怕有人暗杀我。”“……裴序皱皱眉。
“你!"何云升气急,但也冷静下来,此事自己是脱不了干系了,但罪名如何定,是轻是重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沈骤说的没错,这大理寺是姓何的,他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为自己争得胜算。
众目睽睽下,何云升不得不松开沈骤,他重重一哼,自发去了隔壁间。此时工部的涉事官员皆已拿下,剩下的人各自惶惶。陵寝坍塌是为不吉,延德帝龙颜大怒,这会儿折子散了满地没人敢捡。萧贵妃来看过,但她这人不擅长说话,这种场合素来都由皇后伴驾,很有自知之明地先离开了。
皇后在旁劝了好一会子,延德帝方缓了脸色,这会儿正静坐闭目,面前的膳食仍一口未动。
“谁也没想到咸阳会连着半月暴雨……纵然工部采办的木料有问题,但那宫室漏雨亦是祸端,具体缘由督造司不是还在查么,事情既没有着落,圣上可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1
皇后苦口婆心,延德帝却连眼都没睁。
吕成顺却察觉到帝王眉心十分不经意地蹙了一下,那是不耐烦的意思,他等的人还没到。
终于,陈諾撩了帘子入内,道:“圣上,盛安公主求见!”吕成顺看到延德帝终于睁开了眼,便说:“快叫公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