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茶水,又毕恭毕敬退下。
顾宴朝稀罕道:“还有你执鸾司找不到的人,啧,什么牛鬼蛇神?”李繁宁将那纸笺递过去,她的确找不到。
起初她也没把萧茵的话放心上,执鸾司最擅长找人了,只要在踏入过长安,上天入地她也能找出来。何况能与萧家扯上关系的人多少有点身份,无论是在朝廷当过官还是在高门大院里担过差事,必定是会留下痕迹,尤其前者,吏部的文书一查便知。
但执鸾司查了数日,竞是没有找到此人踪迹,这才引起了李繁宁的好奇。既然正经路子找不到,说不准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小人物,顾宴朝如今生意遍布长安,野路子自然也多,交给他兴许能有线索。“陆仲平。“顾宴朝念了念那纸笺上的名字,然后一笑,“这是什么人?”“你找就是。”
顾宴朝便抱臂往后一靠,“公主又拿我当幕僚使,我可不做公主府的幕僚很久了。”
李繁宁抿一口茶,是明前的龙井。今年收成不好,宫里的贡茶都是缩减了一半,他这里倒是什么都有,真是个会享受的人。李繁宁又抿一口,说:“尽快。”
啧。
真是听惯了她发号施令,顾宴朝不情不愿地捏起了那纸笺。许多人都知道顾宴朝与李繁宁私下交情匪浅,这蓬莱仙岛背后的故事那叫个活色生香,却几乎没人知道,他曾是公主府的第一个幕僚。<2诚然,那个时候公主府还没有别的幕僚,幕僚这两个字,也还没有别的深忌。
彼时顾宴朝隐匿于李繁宁身后为她出谋划策,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李繁宁很快就达成所愿,成立了执鸾司。他们各取所需,李繁宁得到了权,顾宴朝得到了在长安的倚仗,这两年互惠互利,彼此合作十分默契。“真是一日为仆终生为仆啊。"顾宴朝感慨道:“公主府的大门轻易踏足不得。”
李繁宁没有与他闲聊,又物尽其用地交代了些额外的差事便起身离开了。她今日穿得素雅,发髻上挂着一串色泽饱满的珍珠链,随她步履轻晃,竟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顾宴朝一路看着她上了马车,直到那马车消失在巷尾,他才阖上竹窗。
鹭仙进来时他身上那点生动的风情尽数褪去,又变成了四下无人时那副冷恹恹的样子。
鹭仙望着桌上那张纸笺,犹疑道:“公主怎么找上他了?若公主有心找人,我们要不要顺……"<1
顾宴朝未答,他垂目时瞳孔的神思尽数被纤长的睫毛遮盖,半响才道:“不准。"<1
他将那纸笺丢进已经燃尽的油灯里,然后重新点了火折子,灯罩盖上,又是一盏明灯。
他拿起李繁宁喝过的茶盏,看了看,道:"剩下的茶叶给公主府送去吧。5”钟氏要去庙里为沈琅烧香祈福,沈琅天不亮就被强行塞进了马车,小郎君叫苦连天:“娘!你去就是了,叫我去做什么,一大清早扰人好梦!”钟氏戳他脑袋,恼道:“还不是为了给你祈福,我都听说了,玄真庙有一座文曲星神像,拜过之后别提多灵验了,每年科考前这寺庙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沈琅叹气,“那考前来拜不就好,这还有大半年呢。”“你懂什么?"钟氏道:“你又不比旁人灵光,我不得提前多拜几回,不然大家都拜,人家菩萨凭什么庇佑你?”
沈琅撇撇嘴无言以对,指着旁边小鸡啄米的沈骤说:“那我要参加科考,他呢?他又是来做什么的?"< 2
钟氏直翻白眼,“谁知道你爹,什么都顾着他,连烧香祈福都不落下他。不过也好,去去他身上的晦气,免得再倒霉连累沈家。”……沈琅又叹气,干脆眼一闭歪在沈骤身上睡着了。马车到了玄真庙,兄弟两人皆是睡眼惺忪,但很快就被钟氏一人一只耳朵揪醒了,沈骤倒吸一口气,沈琅更是吱哇乱叫,“娘!疼!”钟氏耳提面命道:“我告诉你们,这庙里都是女弟子,进去后只管拜佛不许东张西望,尤其是你沈骤!若有谁失了礼,看我回头不教训你们。”沈骤被揪得不得不弯下腰,连声应下,钟氏才终于松了手。进到庙里,面对引路的小尼姑,钟氏立马换了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将香火钱投入了箱中,转而对沈骤又变了脸,往他手里塞三炷香说:“你自去跪拜吧,把这庙里的佛像全拜上一拜,礼多人不怪,总有神仙能救你。”沈骤依言应下,沈琅紧跟着抬脚,“那我也去。”“你给我回来!"钟氏拽着他往文曲星的那座庙宇去。望着钟氏与沈琅走远,沈骤站在原地环顾一圈,五年前他赴考,温弦月也带他来过一回,不过看这佛像的光泽,比他当时要新不少,看来这些年香火旺盛,住持都有余钱为佛像重塑金身了。
那年义母还为他在祈福树下挂过牌子,沈骤下意识往那树上看,密密麻麻的许愿牌,风吹雨淋的,他当初那枚又怎么可能还在。“施主可姓沈?”
住持的声音倒还是老样子,沈骤没转头便认了出来,他举着香回过头,拘谨道:“阿弥陀佛,正是。”
住持笑笑,“随贫尼来吧。”
沈骤慢一步跟在她身后。
他来过这庙里两回,一回祈福,一回还愿,可从未踏入过这玄真庙的后山。这于礼数不合。
住持在前引路,道:“这后山是弟子们修行的地方,按例是不许男子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