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二十一章
李繁宁再次进宫已经是几日后了。
这日她进宫探望病中的李华瑶，据说好几服药下去都不见成效，已经呆滞了好几日的李华瑶却在看到李繁宁的刹那有了反应，她拥着被褥往后退，像是看到鬼一样。
似乎想起什么，她的目光从李繁宁的脸上移到她手背上，那里还留有几道抓痕结的痂。
当夜李繁宁推她下水的情形历历在目，李华瑶陡然失声尖叫，殿外的太医紧跟着入内,几人一排围在榻边，将李繁宁挤退了几步。李繁宁隔空对着李华瑶笑了下，倒也没有久留。永寿宫里，萧茵凭栏立在凉亭下，手里一边轻摇着团扇，一边随手撒了把鱼食。
李繁宁缓步走近,便看到一群肥胖的锦鲤跃出水面争相夺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闲情逸致般观了会儿锦鲤。直到萧茵又撒下一把鱼食，李繁宁才终于开口，“再喂下去就要死了，这池子鱼可是太后从广恩寺送来的，出了岔子我可担待不起。”萧茵淡然一笑，闻言收了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道：“说起来太后也离宫两年多了，前两日圣上还提起,要着个太医去看看。”李繁宁挑眼看她，"“娘娘不是来与我话家常的吧？”萧茵莞尔，紧接着她笑意淡去，望着池水平静地说：“我母亲病逝，远在蓬山，我实在无能为力，能否请公主着人代我去看一眼，悄悄地，替我上柱香。”李繁宁顿了顿，这才正眼看向萧茵。
近来没听说萧家有白事，这个悄悄地便有些意思了。对于这个昔日同窗，李繁宁对她倒是多两分不一样的情谊，但那不是同窗之谊。
少时她少言寡语，与谁都不算熟，何况萧茵还是李华瑶的伴读。非要说是什么，那大抵是境遇有些相仿吧，李繁宁身为公主却举步维艰，而萧茵乃萧氏二房嫡女，却因萧二爷早逝，生生过出了一种寄人篱下的艰辛。
是以她虽生了副绝佳的容貌，却不似寻常贵女般张扬，即便是跟在李华瑶身边，亦是默不作声。
这一点她们很像，擅长藏锋，擅长忍受。
当年萧茵入宫时，李繁宁已经从冀州返回长安，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在册封旨意下达之前，李繁宁在宫里见过她一次。那时萧茵刚给萧贵妃请完安，走在路上如同行尸走肉，整个人毫无生气。李繁宁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于是她对萧茵说：“如果你不想入宫，我可以帮你。”
那是李繁宁回宫后唯一一次大发善心，然而萧茵看她一眼，拒绝了，她道：“我是萧家女，我的婚事从不由己，公主帮的了我一次，帮不了我第二次，”再之后萧茵便成了盛宠一时的姝妃，一直到今日，延德帝对她都甚是喜爱。李繁宁与她在宫里相见，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李繁宁大概也知道，当年萧家能说服她入宫服侍圣上，大概也有她母亲的缘故。眼下萧母故去，萧家大概是为了萧茵能继续乖乖听话，所以没有张扬。能找上李繁宁，说明她已经举步维艰，无人可依。与其说她在想李繁宁求助，不如说她向李繁宁示意。示意她与萧家并非一路，如有必要，她们可以成为同路人。李繁宁看了她许久，似是在考虑，最终点头道：“可以。”“多谢公主。“萧茵很淡地勾了下唇，道：“作为回报，我给公主递个消息。”李繁宁挑眉：“什么？”
萧茵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笺，上面写着“陆仲平"三个字。李繁宁拧眉思忖片刻，却未从记忆里搜寻到这个名字。萧茵重新看向湖面，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母亲在长安时，偶尔病糊涂了会念叨这个名字，我总觉得，与我父亲的死有关，公主若能找到这个人，说不准能破一桩陈年旧案。”
萧茵的父亲萧盛曾是上一任大理寺卿，时间实在太过久远，李繁宁只是在少时听人说过，萧盛是遭人报复，在下职途中遇刺身亡。彼时萧茵尚在襁褓，萧二夫人月子都没出，一时大受打击，这才落下了病根。这样一桩陈年旧案，李繁宁显然不太有兴趣。“说不准，"萧茵看着她，把纸笺往前递了递，道：“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李繁宁一顿，收下纸笺放入袖中。她在宫里总是不欲久留，话既已说完，她抬脚就要离开。
萧茵忽然问道：“沈氏子，是他回来了吗？”李繁宁顿步，没有回头，“不是。"6
萧茵却是很轻一哂，她道：“公主，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我看得出来。”李繁宁转身回看她，道：“看出来什么？”“我看出来。“萧茵道：“你活过来了。”这日萧平晔在东云酒楼宴请姜定轩与何云升，他思来想去，还存了调和的心思。
周礼安也来了，不过纯粹是来调节个气氛。萧平晔给他递了个眼神，周礼安便左右斟酒，清了清嗓音道：“唉呀，文清难得请酒，都别绷着张脸了，来来来，碰一个！”然而桌上无人附和，周礼安尴尬地放下了酒杯，一脸爱莫能助地回了萧平晔一个眼神。
萧平晔叹气，只好开口道：“同在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是都打算不开口了？”
姜定轩嗤了声，阴阳怪气道：“左右卫与工部本就没有直接往来，我一个看大门的中郎将，人家看不上我呢。”
何云升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脸色也愈发难看。萧平晔看着他，道：“归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