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我收着也行啊。我大哥二哥现在手底下都有人了，就我还光杆司令一个，一点面儿都没有。”
“嘿！你这是对你老子有怨气啊，”周伯恩锤了他一拳，“行，让你收着。”
周叔山对天衡挤挤眼，天衡立刻上道地谢起了周伯恩。
周伯恩说让大山收着天衡，就真的撒手让大山带他。大山也不含糊，他领着天衡到干活的地方给他讲跑码头的道道儿：码头的活没什么含金量，货都是按件儿日结的。周把头的名誉好给的件儿钱公道，但不爱收短工，在他手底下的都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老人。新人则是交给大山的两个哥哥，短工则会求到大山的几个叔伯手下。在谁手底下干活都是有说道的，人人都想在一把手底下干活，因为这样每件儿货也就抽一分利走。要是在二把手、三把手底下干活，每一把手都会把油水抹一把走，最后落到劳工手里的就要少得多了。
现在天衡在周叔山手底下，周叔山就他这一个大头兵，索性抽的也不多，只要他两件货一分利。像今天他们要卸的是一船的鹤岗来的煤，每人一把铲子，一根扁担，一个筐。这个筐高有五十公分，要填满了一百斤才算一件儿，一件儿算五分钱。这五分钱赵把头要抽一分钱，周叔山要抽5厘钱，最后的三分五才算天衡自己个儿的。而且这个钱也不是立刻给的，天衡要先把筐里的煤卸到卡车上，然后才能从计数工的手里拿到一条做了标记的破布。等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之后，再拿破布和周叔山换工资。至于周把头手下的嫡系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他们每交一件货，计数工就从他挎着的篮子里面拿五分钱给他们。
到了码头，天衡就知道棚户营地那些个带着红锈窟窿眼儿的木板是打哪儿来的了：码头上的木板残缺不齐，显然是遭过贼。偷木板的人还很巧妙，做的不绝，还留了人走的，只不过窄了些，想下船只能排成一条线走，上船就得自己踩着木桩飞檐走壁上去。
周叔山指着这条木头道儿说道：“别的码头都叫那帮贼偷干净了，有时候白天都上不了工，全修木板去了——我们家都是派人轮流夜里守着这些码头，结果每天还是有人来偷。”
“这是遭家贼了。”天衡说。
“可不是吗。”他撇撇嘴显然对是谁干得心里有数。
因为雪一直没停，为了不湿了船上的煤炭，船家把苫布撑了起来，劳工们也借了光不用在雪里干活。站在船舱往外眺望，只能看见两三米以外的地方，再远的地方就都被雾一样的雪遮住了。劳工当中咳嗽的不少，此起彼伏的，见状天衡把围巾又紧着围了围。
“干着活儿就别围围巾了，气都堵着每一会儿就晕了。”大山把天衡的围巾拉了下来，又对着他的白面皮儿咂嘴，“你这脸白的肾虚啊，先一次挑一个吧！”
天衡哭笑不得：“哪儿跟哪儿啊！我这是以前在工厂里见不着太阳捂得，等我干两天就跟你一个色儿了。”他还是把围巾围好了，“我家里有病人，下着雪我要是感冒了回去该传染她了。”
周叔山明显是不信，他嘘了一声，故意在天衡面前挑起来两筐大步地从船上走了下去。别的不说，大山人如其名确实力气大得惊人，两筐煤他挑着还尚有余力，走过那条‘长短不一’木头台的时候，两筐沉甸甸的煤在他肩膀上颠都不颠。
天衡心中叹服。周家人能在码头扎根长成一霸都是有原因的，瞧着吧，这上下卸货的人里能一人挑两筐的都与周伯恩、周叔山有几分像，其他大多都是一个人挑一筐，甚至两个人才挑一筐的也有几个。天衡暗暗记住后便也埋头干起来。
即便是做好了准备，这个担一上肩天衡还是便瞪大了眼。这时周叔山已经回来了，他调侃道：“能抬起来不？用不用扶你一把。”
“用不着！”天衡咬着牙把煤抬了起来。
“行，哥们就指望跟着你吃香喝辣了。”周叔山比了大拇哥，“你今天抬五十筐，咱俩去喝酒；你今天抬一百筐，咱俩就上状元楼！”
“去你的吧！”天衡笑骂出声，结果差点后劲儿没上来闪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