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迫不及待地沿着敞开的门缝照了进来。
徐嫱像是有些不习惯似的眯起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青年清隽的身影踩着阳光缓步走进屋内。
随着“啪嗒”的落锁声,橙黄色的阳光被截断在门外。
“楚医生,坐吧。”贡安平拍拍紧挨着自己的椅子。
“我要和他单独说话。”徐嫱打断了他的动作。
贡安平闻言皱起眉。
“徐总,不要得寸进尺。”
“呵。”徐嫱轻笑了声。
“往后恐怕不会再有单独属于我的空间,贡队长又何必吝啬于把这五平米的房间让给我。”
她抬手指指单向镜,“更何况有你们在外面听着,所谓单独其实也不过是我最后的自欺欺人。”
短暂的犹豫过后,贡安平还是打算拒绝。他可以说服自己在明知楚眠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仍要叫他过来协助调查,却不能用同样的理由置楚眠的安全于不顾。
“不行……”
“贡队长。”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开口的青年温声道。
“您出去吧。”
“可是!”
“有事您随时进来。”
沉默片刻后,贡安平起身走出审讯室,屋内顿时陷入安静。
徐嫱目光里充满审视,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楚眠,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位陌生却熟悉的人,也像是在试图找出他身上最致命的弱点,好让自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见楚眠的脸色比起昨夜在机场时还要苍白几分,嘴唇上仿佛扑着层薄粉,看不见血色。
徐嫱心里几乎是习惯性地泛起阵阵酸疼,在察觉到后甚至觉得身体不由得有些发冷。
为自己的愚不可及,
也为自己的不可救药。
她挑起唇面露嘲讽。
“作为诈骗犯,你看起来倒比我这位受骗的人还要惨些。”
楚眠抬手抚过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的眼尾,抱歉地笑笑。
“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徐嫱冷笑道:“是觉得一百五十万的赏金在两千万的保证金前不值一提?要的少了?”
她笑容讥讽,“我真不知道是该骂你蠢还是该夸你聪明。”
蠢到明明已经掌控了自己这台现成取款机的使用权,却为了眼前小小的一百五十万,选择葬送掉未来不计其数的一百五十万。
但也聪明到让自己陪他演了出提前撰好剧本的戏目,临到谢幕唯独他顺利杀青,全身而退。
面对她的明嘲暗讽,楚眠安静地垂着眸全盘接受。
“没想到你真是医生……”
“……催眠?”
徐嫱只觉可笑,“这种电视上糊弄小孩的戏法居然真的有效。”
“把自己像玩偶一样捏造成别人可能会喜欢的模样,”她冷冷地看着青年,“你不觉得很可悲吗?”
“九个。”楚眠低声道。
“什么九个?”徐嫱眉头紧锁。
“您所说的玩偶。”他抬起手指指胸口,笑容里透着易碎感。
“我一共造了九个。”
“……”徐嫱瞳孔微微收缩。
“其中的三个被我杀了。”
楚眠皱起眉有些苦恼,“他们总是试图取代我,就像游戏厅里不断冒头的松鼠,不懂得消停。”
“那……小眠呢?”徐嫱听到自己的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
楚眠闻言愣了愣,随即笑容近乎温柔地回道:“他睡着了。”
“睡着?小眠他——!”
“抱歉。”楚眠打断了她。
“他不会再醒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徐嫱重新点燃的希望又再一次被湮灭。
啪——
攥紧的拳头上溅起水花。
温热的泪水在下落中变得冰凉且沉重,几乎砸痛她的手背。
直到这一刻,徐嫱才真正意识到她的青年不会再回来。她突然很想回到七个小时前,是不是那时只要往前再走几步,她就能将青年隔着人群的那声“好”听得更真切。
“楚眠……”她声音沙哑。
利用自我催眠,周而复始地分裂出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再亲手将他们一个个送入永眠。
“你有心吗?”
如果有,怎么能这么狠?
对她,也对他自己。
“心……”青年搭在胸口处的手因为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睡着了,不好吗?”楚眠笑容好看到近乎有些失真。
“他怀抱着对未来最大的期待沉沉睡去,这份期待永远都不会被现实里的鸡毛蒜皮打破,停留在你最初许给他时的模样,多好……”
“徐总,”他话音一转,“您迟迟不把徐慕接到国外,难道不也是因为害怕期待被打破吗?”
“……”
徐嫱脸上骤然没了血色,像被窥探到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她总是在告诉自己,先站稳脚跟才能把徐慕照顾好。这一站就是整整十年,从外企的小小职员到公司高管,再到创立启元资本。
每当她觉得可以了时,总会有道声音拦住动身的脚步:
再等等,
等工作更稳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