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为何事?”
庾昭万万不肯将勾结外邦、倒卖官仓、走私如意散那档事说出——他敢吐露一个字,不必面前的靖安侯出手,族中亲长就先处置了他。
因此只能装傻充愣:“昭与家中有些争执,听闻草原美景怡人,便想来此领略一二,不曾想撞见魏相……”
“铿”一声,却是魏暄手中长剑与剑鞘摩擦出清脆的呼应声,剑身寒光如秋水映日,直指庾昭胸口。
“十二郎君若是将魏某当作三岁孩童,能被你随意蒙骗过,那便是错了主意,”魏暄淡淡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来此究竟为何?”
庾昭还想垂死挣扎:“昭实不知魏相之意,你能来此,我为何不能?倒是魏相,步步逼迫,莫不是想屈打成招?”
魏暄听到此处便知自己问不出什么,他不欲与庾昭纠缠——庾十二郎的分量,也不足以让靖安侯屈尊降贵与之周旋,直接吩咐身边亲卫:“往太原府传个信,告知庾氏族长,就说他们运往鄂多察的货物,连同十二郎君都在魏某手里。若想要回,就派个说话算话的人,亲自来此与魏某相商。”
庾昭暗自骇然,他于电光火石间明白了魏暄的意图,这位靖安侯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一旦族中亲长信以为真,派人前来谈判,无异于自己认下勾结外邦、走私粮食的罪名,还将把柄亲自交到魏暄手里。
刹那间,庾昭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却被亲卫牢牢摁住,脸颊蹭在泥地上,很快破了皮,血与灰土混作一团,令他还算俊朗的面孔显得狼狈不堪。
“魏相三思!”他嘶声道,“我虽出身庾氏旁系,颍川庾氏却是京中四大姓之一!您如此行事,是铁了心要与庾氏撕破脸吗!”
魏暄微勾唇角,长剑“嗡”一声归入鞘中。他神色淡漠地睨过庾昭,似乎根本不屑搭理他:“将人押下去,仔细看守。等庾氏长辈到了,魏某再与之详谈。”
庾昭:“……”
有那么一时片刻,庾十二郎悔得肠子都青了,巴不得自己老老实实待在鄂多察营地,从未出逃过。
他被亲卫丢进单独营帐,虽未用刑拷打,手脚却被绑作一团,门口还有两名亲卫把守,想逃走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挨过最初的慌乱,冷静下来的庾昭将整件事反复琢磨过,隐隐觉出一丝不对。
从进入鄂多察至今,除了被人算计的庾十二郎,另有三股势力牵扯其中:一波是坐镇鄂多察的红桃王后,一波是于察尔干湖畔设伏,打了庾昭一个措手不及的魏暄。最后一波,则是给庾昭留书,惊得他不敢停留、连夜逃走的神秘人。
——那封留书十分简短,大致内容是说,红桃王后早与朝廷中人勾结,之所以对庾昭虚以为蛇,无非是为了抓住庾氏把柄,以及钓出庾氏走私粮草背后的主谋,再将其一网打尽。
至于更详尽的细节,信中不便赘述,特邀庾十二郎前来察尔干湖畔见面详谈。
庾昭是个仔细人,虽然写信之人并未亮明身份,他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还是连夜赶来察尔干。
然后猝不及防地掉入靖安侯的天罗地网。
刚被伏击那会儿,庾昭一度怀疑留书将他引来此地之人就是魏暄,后来发现不是。因为魏暄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钓出庾氏背后主谋,若然如此,他完全可以与红桃王后联手,而不是将一只脚已经踩进陷阱的庾昭引出鄂多察。
那么,这个藏身幕后的神秘人是谁?他将庾昭引到察尔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将他救出红桃王后之手,又送进靖安侯的罗网?
如果不是为了将他送到靖安侯手上,那么这个神秘人确实如信中所言,想与庾昭见面,只是被魏暄阴差阳错地横插一杠,打乱了原先计划。
此人眼下会在何处?
庾昭刚想到此处,忽听帐外风声凌厉,不过一眨眼,把守帐外的亲卫身影已然无声无息地倒下。
庾昭神色骇然,惊呼声已然到了嘴边,却被一股极阴冷的气流逼了回去。他大张着嘴,然而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进营帐,黑色布巾蒙住面孔,只露出一双冷光四射的眼睛。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的身份,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考虑,”黑布罩面的男人微笑着说,“比如说,庾氏满门的前途和性命。”
庾昭瞳孔急剧放大。
“魏暄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他已经盯上你,如果不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你的家族迟早会葬送在这个男人手上。”
黑巾罩面的男人说着汉话,发音却十分古怪,像一个卷了半辈子舌头的人,突然被迫捋直舌头说话:“你的家族将你养大,你就不想救他们吗?”
庾昭嘴唇微微颤动,话音像是压在嗓子里:“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黑巾罩面的男人眼底闪着冷光,“你们中原人有两句成语,叫张冠李戴、祸水东引,你应该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