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背景逐渐退成远方的窄线,头顶的天色亮了起来,一切归于平静。
路上逐渐有了别的车,喇叭声在高架桥上汇聚成海浪,新闻联播的声音从店铺里传来,隐约听的见市井小贩的叫卖,烟火气息包裹着整个城市。
他看见了城市之后蜿蜒的绿色,他看见了云海的尽头——
是长白山。
“这....怎么会...这么快...”
从苏州到长白,光坐飞机都要很久,而此时他脚下的大地正在无声地告诉自己,那一晃神的功夫,他就真的到了目的地。
经纬分明,交错编织,井然有序。
是他熟悉的世间。
他心里大震,胸腔里的心脏和呼吸共鸣,震耳欲聋。
“因为在浮光门里,只要想着坐标名,你就能到达任何地方。”林柯歪头朝他看去。
“因为记忆,就是锚。”
车继续向前开,穿过高耸的楼宇,朝着人潮的尽头开去。
傍晚的森林,墨绿与云雾交织蔓延,光线被渐渐蚕食,悄无声息。风慢慢掠过雾气,又仿佛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
树木笔直地向上刺穿天空,飞鸟缓慢地在林间穿行,又突然间倏忽而过,划出浅影,飞出森林的边缘,飞向皑皑白雪的山巅。
这是不一样的长白山。
没有游人与车队,没有喧哗,没有车鸣,只有绵绵无尽的绿意,像是承包了天地间的全部孤寂。
雾气裹挟着光与影的色泽,在斑驳的林荫下跳动闪烁,像是未苏醒的神明在有规律的呼吸。
车穿破迷雾,继续向上。
树木渐渐稀疏,长相迥异,千奇百怪,再往上,就是稀稀落落的灌木,混杂在乱石堆里,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几朵白花,而灌木之上,就是皑皑雪山和裸露的岩层。
快到山顶,林砚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呃.....那个.....他住哪啊?”
“住?”他舅明显被这个字逗乐了,笑了笑
“他不住在这。”
“他只是在这睡了一觉。”
“哪?”
“天池。”
哪?
哪!
你告诉我在哪?!!!
天...池?那地方能睡觉?!
“先说好,不准大喊大叫。”他舅略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林砚心想:我穿过浮光门都没叫好吗,正常人早就吓得六亲不认了,像我这种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大喊大叫?呵,笑话。
于是他挺直了腰板,一脸自豪。
林柯:?
算了。
他又瞥了一眼那腰杆挺得直直的家伙。
估计到时候也说不出话。
十分钟后,当林砚哆哆嗦嗦下了车,被迎面而来的寒风扇了好几个螺旋巴掌时,他就后悔了。
山上气温很低,四周弥漫的全是雾气,冷的他直打颤,还要不断安慰自己:没事,起码不是来上坟的对吧,不亏不亏嘶....他应该多穿点来的.......
“这七月的山上...怎么这么冷啊....”
“舅...你不冷吗...”
林柯不理他,只是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雪山。
开始下雪了。
雪花仿佛刹那间从天而降,漂浮在广袤的天池上。
林砚这才注意到了这座神山的全貌。
不知什么时候,暮色渐渐变亮,仿佛时间倒流了一般,太阳撕扯开了天边的囚笼,一点一点爬上山巅。有人在念着古老的梵文,慢慢让雪花飘落在山岗云海,像是在告别,又像是重逢。
山的那边还是楼宇重重的烟火人间,往下还能依稀看见云烟外的树林。仿佛像是与世间割裂开了一样,他们位于异世界的群山间,风雪大作。
叹息声,落雪声,风声,絮状地纠缠,在这冰封的雪色里,格外突兀。
他看着眼前这怪异的景象,没由地心间一颤,仿佛被一种神秘的未知力量俯视着,透过天灵盖,轻轻敲了敲他的灵魂,让他险些跌坐在地上。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明明是站在高处,俯视着冰封千里的这个世界,却仿佛卑微渺小到了极点。
他舅站着,一言不发,盯着天边那一抹光亮,缓缓伸出了手。
他手腕上,是那串佛珠。
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混淆了视觉,在这天地之间,那珠串仿佛隐约散发着光。
林砚思绪翻飞
他突然记起了那手札上记载的东西:夏日,踏雪,故人...
那故人,故人又在天池的何处呢?
林砚四下茫然,愣愣地看着雪花纷飞。
“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