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记得则津下山的那一年,东山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雪。我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应该是永远不变的白袍,还有半块残玉。
他总是那样,漫不经心又耐不住唠叨,我多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不耐地掀掀眼皮,那表情简直不想跟我这个老朋友多说一句。
我就应该多骂骂他。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天的细节了,只知道雪花纷飞,一连几年,东山的雪都没融却。
他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许师父知道,我只是在他们某次的谈话里三三两两拼凑了一点
他说,他在找人。
师父说过,他本是红尘之外的人,却执意弥留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里。我还感慨过温香软玉果然是英雄冢,师父却摇头,不肯告诉我缘由。
从我弱冠寻到白发,银杏落了一地又一地,他却一直是那个模样,游离在时间之外,甚至让我有一种时间停滞的错觉。
直到他要走了的时候,我才发觉,时间实在过去太久太久,我都两鬓苍苍,快记不清事了。
那晚,我站在风雪暗处,目送了他很久。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后来,东山的雪融了,山下又热闹了起来。
人们都在说瑞雪兆丰年的吉利话。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在夏末的夜晚踏雪而来,一脸散漫地向我讨要一壶天青醉。
—— 崇和七十四年雨 林松篁
七月,雨转晴,苏州。
凌霄花开满枝桠,花瓣上雨珠微颤,落下时发出细碎的峥音,转瞬即逝散在风里。
院子里突然传来声音,吓得风悉悉索索的穿堂而过,掀开了竹帘一角。
“你说什么------”
还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少年“啪”地合上那泛着黄的书册,顶着蓬松的头发一的脸难以置信,也顾不上自己是什么鬼形象,瞪着坐在茶案旁边的人,唾沫星子差点溅在茶杯里。
而他手里的本子破烂的似不堪重负一般,泛黄的内页摇摇欲坠,此时还被人随意丢在了茶案上,本就破旧的扉页也裂开了一道细纹。
“怎么可能——”他提高了音量
他曾曾曾祖父估计都可以追溯到清朝以前,更别说之前的了,哪有什么手札能完好地保留到现在啊......
“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古老的.....”他在脑袋里努力搜刮着比较有文化的措辞来形容桌上那残破泛黄的手札,好显得自己反驳的比较有底气。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冷静。”
坐在茶几边上的男人沏着茶,头也不抬地说。
“不是你开玩笑的吧舅——”
那人完全不理会他的抓狂,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要怎么冷静啊!突然递给我一个几百年前的手札告诉我活在我祖宗那辈的人要住我家?这他妈还活着吗,这他妈是人还是鬼啊!
林砚无能狂怒。
“又发什么疯。”
男人皱着眉,睨着他,本来就锐利的五官压了下去,更加具有侵略性,而林砚本就是被他带大的,自然怕极了他这副表情。
于是少年肉眼可见的软了下去。
“不是.....那....我要...叫他....什么....”
男人想了想,似乎在理清辈分,全然没有注意到少年那青灰的脸色。
林砚第一次对自己医学系教授也就是他小舅,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事情要回到今天早上。
当他打着哈欠从昨夜通宵的快乐中走出房门时,发现他那不苟言笑的小舅在那捣鼓着什么东西,还有模有样地掐指算着,一脸走火入魔的疯狂样,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林砚:害怕。
他一个激灵,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他舅见他出来了,便抬起头,佯装慈爱的向他招招手,温柔的的空前绝后。
对,空前,绝后。
“林砚,过来一下。”
林砚,过来一下.......
然后就有了上面那疑似精神病发作后的对话。
“你去收拾一下房间,他今晚应该到了。”他舅不急不徐的抿了一口茶,开口。
什么要来?!
什么晚上来?!
他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可...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啊..”
“好说”
“你晚上和我睡,把房间给他。”
“可我作息不规律啊....”
“好问题,以后十一点必须睡觉。”
“要是敢踢被子你就滚去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