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警惕,环顾四周,没人,她抿了抿唇,没动,谨慎问道:“敢问是哪位道长?”
只有风声簌簌。
沉默半晌,那声音才道:“我忘了,是你唤醒了我。”
李好一惊,莫不是什么妖怪邪物罢?什么少年获得神秘人指点,修为暴涨,打脸四方,成为一方大能,最后发现是神秘人是极邪之人,养成少年不过是为了夺舍重生的话本子,她也没少看。
李好还是不敢动,对着梅树扯出一个笑脸,道:“道长说笑了,弟子不过区区四灵根,何德何能唤醒您,您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唉——”
又是一声长叹。
那声音道:“你莫怕,我就在你手中的剑里。”
剑里?李好蓦然想起另一种可能,剑灵。法宝天地蕴养,锤炼重生,感应天地法则,自生灵体。恰逢雨连天天阶中品,又是大能所铸,生剑灵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李好松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满头的落花,道:“你是剑灵吗?可能化形?”
“剑灵?”那声音微微一顿,像是在疑惑,良久,道:“大概是剑灵吧,至于化形,尚且不能做到。”
李好握着手中剑,觉得哪哪不对劲,像有千斤重,又不好直接丢到雪地上,只好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忘记了。”
剑灵声音温和清灵,听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呃,剑灵。
他徐徐道:“这是你的剑,那我就是你的剑灵,你帮我取一个名字罢。”
取一个名字,登上最后玉阶台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李好还在想这事。她将恰逢雨连天放在了连云山,虽说知道了那是剑灵,懂得许多修行剑法,也什么都不记得,可总有一种强占了别人妻子的心虚。
这剑灵应该在谢濯玉用的时候就生了罢?此番记忆全失,估计就是在与府主那一战时受了伤,怪不得那好心道长将剑送她时说的是残剑,她本来以为残的是剑鞘,原来残的是剑灵啊。
用有主的剑还好,毕竟是死物。这剑突然活了,还会说话,倒让李好有些不太习惯。
真是的,没剑的时候树枝子都能用,有剑了倒挑起来了。
人总是贪心不足。
李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揣着手叹了口气。
他以前一定很厉害罢,毕竟有那样一个主人。
总而言之,因为一点点不可说的小心思,李好将剑丢在了寝房里搁置,独自赶到无字山,看那离涯君有什么安排。
执律堂殿内还是空荡一片,毫无人气。离涯君今天倒是穿戴整齐,黑袍大氅,青丝半挽,两侧垂落下长长的飘带。半撑着身子,神情厌厌地斜倚在白玉桌后,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搭在书页上,翻看着书卷。
见来人,王从道没有抬头,道:“来得这样晚,怎么?爬上来的么?”
不好意思,您说对了,还真是爬上来的。
李好暗自腹诽,面上不显,躬身行礼,道:“君上贵安,弟子惭愧,还未筑基,并不会御剑飞行。”
王从道翻书的手微顿。
李好明白,像他这种天之骄子,恐怕早已忘了仙途艰苦,莫说筑基,踏上练气便是万里挑一了,长生难求大道难证啊。
“罢了,你去旁边站着。”
王从道放下手中的书,抬眸不咸不淡地看了底下一眼,底下那人抱拳弯腰,低着头,显出圆润的脸颊,一动不动,礼倒行的端正。除了动作标准,其他一塌糊涂,那头发挽得凌乱,飞出几根杂毛,那衣服,更是——
他的目光停在了左袖的破口处,洇出一缕干涸的血色。
“道府没给你发校服么?”
李好闻言扯了扯衣袖,想要盖住那道破风漏絮的口子,发现越扯越大,只好抬头尴尬一笑,道:“君上见谅,校服有些破损,弟子实在没有其他的衣服了,这件还能凑合着穿,我也不碍您眼,我站这儿,您大人有大量,就当看不见行么?”
说着,李好就挑了一根顺眼的黑柱子,默默站在了下面。
王从道沉默,他一向漫不经心,觉得这世间人生百态,人人披着礼义廉耻的皮囊装模做样,干着苟且龌龊之事,仙门世家如此,市井百姓亦如此,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而李好这人,不过见了几面,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人物,普通,又鲜活。
也罢,既然谢濯玉将她托付给他照顾,自己总要做点什么,才全了因果。既不会御剑,捎带一程也没什么。
王从道指尖一勾,丢过来一枚令牌,道:“去司灵堂拿校服,顺便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跟我回千尺雪。”
千尺雪是王从道的洞府所在地,以终年积雪不化而得名。李好拿着落在怀里的令牌,内心惴惴,怎么突然就谈到搬家了,千尺雪四面悬崖,非御剑者无路可来往。她不太想去,不舍得闻春和吞天,也不舍得连云山。
只好再次行礼,语气恭恭敬敬道:“谢君上体谅,不过弟子住惯了连云山,每日爬个山也不妨事,千尺雪乃君上私人居所,弟子住也不合适,搬家就不用了——”
“——谢夫人。”
语气平平,李好却汗毛直立,全身一抖,她猛地抬眼,正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