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弯腰拾起,剑鞘入手温凉,银白泛蓝,装饰着一些蓝色石头,剑柄雕着缠藤纹。
是恰逢雨连天。
还套了个剑鞘。
“此剑属金水,做你命剑不合,勉强用着吧。至于以后——玉阶台不用你扫了。”
嗯?不扫玉阶台,那她干什么?回连云山,那管事可会给她安排新活儿的,李好这般想,也就问了出来。
得到一句“在执律殿内候着”,李好就被连人带剑从殿内送了出来。
从执律堂离开的时候,李好还有些惘然,不是,这么一出到底做了些什么?给剑套了剑鞘?换了个工作?
总归是她占便宜了,有势可仗真不错啊,离涯君也是怪,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吗?
李好抱剑静立,回头看向白墙黑瓦,肃穆巍峨的执律堂主殿,风声猎猎,吹得她长发飞舞,大日隐没在群楼之中,点点细雪倾至。
又下雪了啊。
行至半路,大雪洋洋洒洒,满山雪敲。
“金胜昔,你怎又被罚了?还是离涯君,没事招惹他去做甚?”一道少年清越之声传来,李好站在玉阶台上,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走。
啧,好人不挡道啊。
“谢妄!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金胜昔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位从谢氏舟不渡归来的好友,心中满腹疑问和牢骚,想把这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告诉谢复行,却又被离涯君警告,不得不咽入腹中,自己消化。
李好听着金胜昔的话,心中一咯噔,忘了这茬了,她可不想背负一个莫须有的名头,让人当猴一样看待。更何况谢濯玉还是堕邪道死了的,万一连累到她,这不无妄之灾。
不妙不妙,得阻止金胜昔说出来。
“能有什么大事?大师兄又复活了?还是府主又出关了?”这少年,也就是谢复行撑着伞,眉眼间欺霜赛雪,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金胜昔偏头冷哼。
“我可是好心呢,你这怎么脾气愈发大了,罢了罢了,逾白你来说——”
“——金公子!”李好一声大喊,穿透层层白雪而来,谢复行抬头望去,只见玉阶台上跑下来一个,呃,披头散发裹着臃肿棉袄的少年弟子,此时满头雪白。
那弟子迈步向前,笑容灿烂,道:“金公子,执律君上托我给您传句话儿。”
金胜昔盯着来人皱眉,又像被烫到了似的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背挺直了些,别扭道:“什么话?”
倒是惊奇,竟然没骂人,这可不像金胜昔。谢复行瞧了瞧金胜昔,又看了看那弟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戏。
那弟子怀中似乎抱着什么,腾出一只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说道:
“保密!”
说罢,那弟子一笑,绕过三人,撒腿就往山下跑去了。
金胜昔还在愣神,等反应过来,人都跑远了。他被离涯君施了罚跪令,膝盖不能动,只能扭身冲下面大喊道:“欸!你叫什么名字?!”
雪声簌簌。
看着金胜昔这呆样,谢复行轻笑出声,添了几分人气,道:“这还没立春,金公子就春心萌动了?”
金胜昔闻言像炸了毛,急忙道:“莫要胡说!会死人的!”
“没意思,不问了,我要上去拜见离涯君了,你们慢慢跪着罢。”谢复行说罢,作势就要走。
金胜昔唉唉两声,急了,道:“谢妄!你舅舅刚死,离涯君就成为新首席,升为执律堂堂主,你不膈应怎么还上赶着呢,谢氏满门当真这么无情,不要说你真信三十八条罪状那一套说辞。”
谢复行顿住,缓缓转身,面无表情道:“离涯君任新首席,作为谢氏少主,我当然要上门恭贺,至于我舅舅如何,谢家如何,自有我外祖母和母亲评判,还轮不到你我小辈置喙。白玉京说谁是邪,谁就是邪。金满,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不长长脑子。”
大风起,卷起堆雪吹向他的广袖、裙袂、发带,一朵雪花落入额心,金胜昔恍惚间,似又看到了大师兄。
远处一支枯枝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残枝折断,摔入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