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树上积雪砸了李好满身。
她刚将半路捡的扫帚伙伴重新架在了枯树上,又从树底下挖起斗出被雪埋了的斗篷,拍了拍雪,就披上了,也不在意是否潮湿,毛领子都湿成一绺一绺的。
终于能回连云山了,这大雪下得看不清天色,也不知道闻春回来了没。
连云山乃杂役弟子居所,众人白日里各司其职,晚上便回到此地休息。来往之人实力低微,也算安稳,李好住了三年,对连云山生了些归属感,此时看山上华灯初上,千星点点,莫名长叹一声。
走过九曲桥,看见膳堂,李好才反应过来,从昨夜至今,她还一顿饭都没吃上。
不过也不饿。
李好取下帽子,把剑夹在腋下,揣着手,慢吞吞地往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三三两两,有人斗剑,有人闲谈,有人凑在一起举着一本书笑得耐人寻味,李好瞥了一眼大红色的封面就知晓不是什么正经书,大概是什么《我被首席师兄强取豪夺后》《重生后我登上了“仙人五品谱”之首》之类的,闻春写了一堆,李好“被迫”看了一些,很是震惊,还想再看。
碰见认识的弟子,李好点头行礼。
踏进院子,远远就看见寝室灯火通明,闻春回来了啊。
李好还没走到寝室外,听得砰一声,惊得院子里的梅枝落雪,显出点点嫣红。
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只黑猫猛地窜出,越过墙角不见了踪影。
梳着混元髻,身穿鸭青色道袍的少女背光倚靠在门上,双手抱胸,身姿挺拔如竹,是闻春。
她阴阳怪气地道:“哟,你还知道回来啊。”
同院子的女弟子闻声,或推窗或开门,露出颗颗脑袋。
李好站在院子里,嗫嗫出声:“闻春,吞天跑出去了,没事么?”
闻春道:“它出去了,自己可知道回来。”
李好有些心虚,不敢再吭声。杂役弟子地位低微命若蜉蝣,在寒山君的治理下,近些年来滥杀杂役者虽然少了许多,但仍时有发生。对于连云山上的众人来说,身边弟子朝生暮死的也不是没有,听见这种消息大多长叹一声,便各自散去了。李好一夜未归,几乎就是判了死刑,众人见她此时好好地站在院子里,唏嘘之余也生了几分心安。
隔壁有人开口,道:“好好,闻春师姐昨儿个四处托人找了你一夜呢,连男弟子那边她都去了,也是担心你,你好好解释解释罢。”
传来一阵附和,李好闻言更加心虚,她抿了抿唇,正欲开口。
闻春一个冷哼,转身进了屋子。
见状李好长叹一声,对众人行礼感谢后,进屋关上了门。
屋子不大,一张宽桌四方矮凳,点着四盏长烛做灯,一扇山水屏风隔开,后面是两张木床,中间立了个大衣柜,里面塞满了李好的杂物——闻春有个须弥芥子袋,就把空间全都让给她了。
此时闻春坐在矮凳上,眉眼被烛光完全照亮,锋锐轻盈,如秋日晴空吹刮万物的风。
“闻春——”李好斟酌着话语,总不能说她昨晚突然昏了头,爬到无尽海崖去祭奠那寒山君,又被人塞了一把寒山君的命剑,抓到了执律堂,又被放出来了。那就会有很多问题,为什么要祭奠寒山君?命剑谁给的?被谁认出来又抓到了执律堂?又怎么被放出来了?
哪个都不好回答,不对,有一个。
李好上前揪住闻春的宽袖,摇了摇,道:“闻春,我不是故意不回的。是金氏小公子,他找我麻烦!我昨儿个下午不是在司理堂整理物件儿,看上了这件斗篷,就拿了出来,这本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不知那金公子怎就看我不顺眼,说我偷东西,将我押入了执律堂。还好,碰见一个好心执律人,才还了我清白,且给了我一柄剑做补偿,闻春你看,我有剑了!”
李好说着说着,声音雀跃起来,将怀里的剑递出。闻春通身寒气回暖了些,借着烛光打量了一番剑,没有上手,又将视线挪回了李好身上,道:“金胜昔?又是他欺负人,剑收回去罢,我怎么能碰。你没有哪里受伤罢?”
果然,金胜昔恶名在外,无论多离谱的事情,推到他头上就变得合理多了。闻春神色放松了下来,拽着李好的胳膊让转了一圈儿,一脸恨铁不成钢,嘟嘟囔囔地道:“你和陈叩观两个,一个包子,一个结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还不如吞天一只猫。”
陈叩观也是杂役,有些结巴,李好第一次见金胜昔欺负人的时候,被欺负的小可怜就是陈叩观。干干瘦瘦的一条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血沿着眉骨流入眼睛,眼球染的通红,也抱着一条铁棍死不撒手,李好在一旁看地触目惊心。
是闻春出手救了他,从此陈叩观就成了闻春的跟屁虫。
“抱歉,闻春。”李好实在羞愧,又骗了她一次。被闻春摆弄着一边转圈,一边脱下斗篷,李好随手将斗篷扔上屏风,想到隔壁弟子的话,问道:“听隔壁说你还去了男弟子处,也告诉陈叩观了?他做事有些极端,今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闻春敲了她额头一下,道:“他一个结巴,能做出什么事,你能保住你的这条小命回来就该谢天谢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