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让整个林府,听见死者的呐喊。
当夜,林府祠堂灯火通明,青烟缭绕。
林晚昭一身素白,发间仅簪一支乌木晚香玉簪,静静立于供桌前。
她焚的是百年沉水香,据传能通阴阳、引亡魂归位。
沙盘早已铺就,桃木乩笔横置中央,如眠剑待起。
林二老爷携三位族老并账房执事立于阶下,人人屏息凝神,目光紧锁那支静止的笔。
“若有冤魂,”林晚昭闭目低语,声音清冷如泉,“请现一诗,以证清白。”
话音落,风忽自堂外卷入,吹得烛火齐齐一斜,蓝焰跃动,竟不熄灭。
众人脊背发凉,彼此对视,皆见对方眼中惊惧。
乩笔动了。
不是轻颤,而是猛地一抽,如被无形之手攫住,狠狠划入沙中!
沙粒飞溅,笔走龙蛇,字迹凌厉如刀刻:
井中沉蝉岂因逃?
修文地窖尚呻号。”
全场死寂。
连呼吸都仿佛被掐断。
唯有那支乩笔,在最后一字落下后轻轻一颤,斜斜倒下,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修文……修文?”林二老爷猛地抬头,脸色剧变,“你说的是我那失踪十五年的侄儿林修文?!”
他声音发抖,一步踏上供台前阶:“他若活着,本该是林家长子!嫡脉承宗之人!十五年前一场大火,只道他葬身火海,可……可这‘地窖’二字从何而来?谁会知道府中还有那样一处废弃地窟?!”
族老中一人颤声道:“那地窖,是老太爷在世时修的藏酒窖……后来填了,连图纸都烧了。”
“可没填死。”林晚昭睁开眼,眸光如刃,“三日前,我听见母亲在梦中低语:‘西跨院槐树根下,有铁环。’我去看过——树根盘结处,泥土新翻,一只绣鞋半埋其中,鞋底绣着‘孝’字,是当年修文乳母之物。”
她顿了顿,环视众人:“乳母死于‘暴病’,尸身未验便匆匆火化。而那只鞋,不是祭奠所留——是掩埋证据时慌乱遗落。”
林二老爷浑身剧震,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他原以为王氏只是贪财弄权,却不知她早已将林家血脉视作踏脚石,踩着亲族尸骨铺她的富贵路!
“查!给我彻查西跨院!”他怒喝,“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地窖挖出来!若有活人……本老爷亲自扶他回正堂!若有尸骨……我林家列祖列宗在上,必让凶手血债血偿!”
就在此时,绿枝悄然退至祠堂侧门,怀中紧抱一叠黄纸。
她趁着人群骚动,飞快穿行于回廊暗影之间,将写有七名亡者姓名的名录副本,一一塞入各房门槛、厨房灶台、巡夜司值房,甚至悄悄投入王氏院墙之内。
不过一个时辰,全府上下已沸反盈天。
“你听说了吗?鬼诗又出了!说‘井中沉蝉’——那不就是五年前跳井的小蝉丫头?她可没逃,是被人按进去的!”
“槐树下埋鞋?我昨儿扫地时还真看见半只破鞋……”
“最吓人的是‘修文地窖’!该不会……少爷真还活着?”
恐惧如瘟疫蔓延,仆妇抱子蜷缩,管事们面如土色。
而王氏院中,死寂如墓。
赵五跪在祠堂外,额头抵地,浑身抖得如同秋叶。
他终于撑不住了。
“最后一人……”他嘶声开口,嗓音破碎,“是阿彩……去年冬,她奉命送信去城南别院,回来路上撞见王氏在焚毁账册……她看见了‘外账房’三个字……王氏说她多事,让我……让我……”
他哽咽难言,最终嚎啕:“我亲手把她绑了麻袋,沉进北湾河心!她说‘徐先生知道’!她说‘有人要毁林家’!可我没救她……我没救她啊!”
林晚昭静静听着,从袖中取出一方半旧香囊——靛蓝布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边缘焦黑,似经火燎。
她将香囊置于案上,缓缓倾茶水于其上。
茶雾升腾间,布纹渐显,一行极细小的墨字浮现而出:
“外账房——丙字三号柜,夹层。”
正是阿彩生前藏下的线索。
林晚昭指尖抚过那字,心口发闷。
她认得这香囊,是母亲旧日赏给贴身丫鬟的物件,后来辗转落入阿彩手中。
她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仍攥着它沉入河底。
她们不是没有挣扎过。
只是无人听见。
而今,亡者开口,活人跪伏,真相如潮水般涌来,再也无法掩盖。
更深露重时,林晚昭独坐西院小阁,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纸笺——是盲眼道姑不知何时留下的。
墨迹苍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扶乩非你所控,慎防反噬。三魂共语者,必承七难。
你引鬼神登堂,便再不能回头。”
她凝视良久,指尖微颤。
可若魂可聚力,为何偏偏选她?
为何母亲临终那句“藏好你的耳朵”,如今听来,竟像一道命运的谶语?
她抬眼望向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