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老爷”
“王老爷”
王勇哥的院子前,十几个汉子神情拘谨。
年纪大的快四五十岁,年纪小的十多岁,一个个低着头,双手没处放的模样。
王善见状并没有生出什么虚荣的快感,无奈中又有几分同情。
驼峰林氏是一个整体,具体到每家每户,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苦命人。
林有德是乡长、族长不假,但对于给他做工的同族,也不会有什么优待,收的租子也和外姓是一样的。
这四户人家,都是林有德的佃农。
佃农佃农,佃租他人的田来务农,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人身依附性更强,说是半个奴仆都不为过。
林有德一倒台,王庄和永安乡人人拍手称快,只有这些佃农看着官府罚没的田地叫苦不迭。
“好了,都抬起头看看,我王善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们也不要怕自己是外姓,在我这里受欺负。”
“以后不要叫王老爷。一个村都姓王,怎么认?叫四哥,善哥就行。”
“我虽然穿着襕衫,但也是农民,知道种地是怎么一回事。”
“这百亩地,你们几家熟悉,我不打算让别家来种。”
“林有德收六成租子,太黑心了,以后租子改成五五开。”
“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全让我大嫂拿主意,我说清楚了吗?”
王善一番话,十几个汉子从愁眉苦脸变得喜笑颜开,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当场跪了一片:
“老爷是佛菩萨!”
“谢老爷开恩,俺们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情义!”
“老爷”
王善无奈,只得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猎户林翔,后者这才让儿子把这些人都劝走了。
“善哥儿有仁心啊”,王勇哥捋着胡须,面带微笑。
“族长别打趣我了,都是种地过来的,何必为难苦命人?将心比心罢了。”
“将心比心好说不好做啊”,林翔神情复杂。
但凡当老爷的,对外再怎么慷慨大方,回家对着下人,也免不了露出可恶嘴脸来。
道理也简单,千辛万苦成了人上人,对着人下人还要克制自己,那我这老爷不是白当了?
像林有德父子那样张扬跋扈的才是常态,所以才更显得王善不忘本的可贵之处。
“善哥儿,村里人都感激你这次仗义执言,驼峰的族老这会儿也应该快过来了。”
“上次你的进学宴被搅和了,我和王乡长、刘乡长合计,待过几日布政司衙门的均水碑下来,重新操办一场。”
“这一次,要大操大办,也是让外人知道,咱们通济渠的三个村摒弃前嫌,自此亲如一家”
“这是好事。不过晚辈没什么经验,就麻烦几位长辈操劳。”
“同仁馆还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王善说罢,赶紧溜之大吉,生怕走晚了被驼峰乡民围住。
回了家,本来准备和朱茂荣打声招呼就回城,谁知后者又把他给叫住。
“四哥儿,你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年纪老大不小了。”
“趁着咱们手里有百来两银子,我想把这屋子重建一下。”
“不说你以后结亲,就说你的师父师兄们万一来了,也得有个宽敞地方啊。”
“嫂娘这话在理”,王善一听确实是这样。
屋子大些,客人来了有住的地方,练武也施展得开。
而且这两天他骑马往返,自家连个马厩都没有,短时间还能克服,日子长了肯定不行。
“现在村里人都忙着修祠堂族学,这样,回头我在城里找人问问。”
“等画好图纸,嫂娘好好看一看、选一选。”
商量完这些,王善才出门,翻身上马,出了村子往城里赶。
一路上甭管王庄的永安的驼峰的,见了他都热情地打招呼,直到上了进城的大路,人才终于少了。
“名人也不好当啊”,王善唏嘘不已。
这次栽跟头的不止林有德。刘有光先是身负通敌嫌疑,后来虽然证实和胡虏无关,但贪污受贿、强夺家产的事却查出来不少。
林何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封弹劾送上去,狱中戴罪的刘有光逃不过一个革职为民的下场。
换句话来说,如今浑源乡下,有同仁馆和县衙关系的王善,就是那个后台最硬的人。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化身下一个林有德,成为五乡乡霸。
城里有人、地里有田、家里有钱,这是毋庸置疑的钻石王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