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王善,林有德感觉自己的好心情一下没了。
晦气。
仗着财雄势大,他在浑源县下的五乡之中,一向是横行无忌,处处压别村一头。
然而一个月之前,王庄乡的王恶却不知哪里吃错了药,来了个洗心革面。
火场救人,官府赐匾,名传乡里。
抢风头都是其次,关键是新到任的林知县因此亲自找到他,逼得林有德不得不在用水的事情上做了让步。
在农村,水就是命根子。用水不仅关乎庄稼收成,更是一种隐性的权力。
可如今,林有德却破天荒地让步了第一次。
若是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的“权势”就会不断削弱!
自当上族长、乡长以来,象这般吃哑巴亏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因此,林有德心中对于始作俑者的王善,自然是恨之入骨。
“王乡长,今日和林知县会面,乃是咱们五乡头一件要紧事。”
“王恶为人粗鲁野蛮,万一冲撞了几位大人,闹得不愉快,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林有德虽心里不痛快,但却不会搞得象村妇骂街一样不体面,一开口就显示出扣帽子的深厚功力。
王勇哥知道来者不善,正要予以还击,谁料旁边王善冷不丁开口:
“从刚才开始就王恶王恶的,谁是王恶?”
“除了你还有谁?怎么,被火烧坏脑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林有德的次子林有武早按捺不住,闻言立刻冷嘲热讽。
“那就错了”,王善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叫王善,不叫王恶,你们是文盲?”
“说谁文盲!”
“不是文盲,怎么善恶不分?”
噗嗤。
王勇哥和另外三位乡长差点笑出声,林有武脸色铁青,林有德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还不及细思,王善的下一句话又狠狠挑动了他的神经:
“还有,你们这身衣服,肉都透出来了,怎么有脸出来见人?”
“旁边还挂个刻字的石头牌子,像待宰的肥猪一样”
最后一句话,王善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又能保证这父子俩能够听到。
林有德和林有武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纱衣!一匹纱一两银子,没穿过不要乱说!!”
“还有,这不是刻字的石头牌子,这是玉佩!”
“乡下没见识的野人!高山猪吃不来细糠!”
“我不识字,不懂这些,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什么当是真的,这就是真的!”
看着两人气急败坏,王善轻飘飘地结束了对话,悄悄对王勇哥眨了眨眼。
嘻嘻。
纱比葛还精贵,内外叠穿,透风不透肉,显然林有德是为了今天的会面特意准备。
王善也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借自己从前的莽夫人设光明正大嘴臭罢了。
林家父子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谁看了都不爽,更不用说两人之间还有过节。
之前猎户林栋可是告诫过王善,林有德对自己不怀好意,传播谣言都不说,私下似乎还有动手的打算,害得他最近一段日子都没法出村。
两人之间,早就结下梁子了。不借这个场合先讨点利息,他心里不痛快。
“爹,我要教训教训他!”
林有武比起五短身材的爹,身材却是要高一头,只比王善矮一些。
说话间便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胡闹!”,林有德深吸几口气。
“今天最要紧的,是推荐你入武学,不是和这个泥腿子打架。”
“衙门之中斗殴,林知县会怎么想?”
“爹为了供你习武使了那么多银子,你要让爹的心血打水漂吗?”
“等你成了武生,一个乡下泥腿子,拿捏起来不是轻轻松松?”
“我知道了。”
父子俩低声交谈,林有武恶狠狠地瞪了王善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林有德走开。
偏厅中再度恢复了安静,但被王善这么一搅和,林家父子高人一等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午正时分过了两刻钟,众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了,知县林何静终于带着一班子县衙官员到来。
“本官初来乍到,处理公务尚不娴熟,让诸位乡贤久等了。”
“一会儿,林某一定要自罚三杯!”
“林知县说的哪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