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合欢术(2 / 6)

扬、恣意、不羁,仿佛远山云海间冉冉升起的骄阳。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随长公主到长安。

仗着那张比女人还“祸国殃民"的脸,怒马鲜衣过长街,不知撞开多少少女的心扉。

以至于后来每每出门,夹道两侧都会有人驻足眺望,抛出的香囊绢帕,足可在平康坊开一间店肆。甚至还有人专程包下朱雀大街上观景最佳的摘星楼,只为瞻仰他策马过街的风采。

卫皇后对他甚是喜爱,不仅破格准予他住在自己的丽正殿,还久违地为他出宫,亲自带他赏玩长安各处美景。

也是那日,卫皇后携他浴佛归来,在宫门前的洞达桥上,遇到了李贵妃,也就是现如今的李太后,出宫省亲的车驾。彼时卫皇后色衰爱弛,荣宠已不及年轻的时候,若不是有个争气的太子儿子,和军功赫赫的女婿卫衡,只怕早就被先帝撵去冷宫,青灯古佛一生。而与她相对,李贵妃却是圣眷正当时,虽子侄都不成器,但却稳稳霸占着先帝的宠爱,还有个赵郡李氏那样强大的靠山,在宫里可谓横着走,无人敢与她争锋。

对于这个圣心已失的卫皇后,她也是连表面的恭敬也不肯装,平日去丽正殿请安都三推四推,不肯挪窝的,眼下狭路相逢,更是一步也不肯退让。卫皇后性情温厚,不喜欢与人争执,心中虽有不满,但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招手让人将马车移开,让李贵妃先过。然越西楼却不干。

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跳下车,对着李贵妃身边出言不逊的老太监就是一鞭,直抽得那人皮开肉绽,呼痛连连。李贵妃气极,掀开车帘,训他无礼,还未及开口,就被他呵斥回去:“区区雀座,安敢抗凤驾?”

说完,他也不等李贵妃回应,就抬手照着李贵妃车驾前的驭马,狠狠一抽。马儿当即吃痛跳起,将李贵妃连同车驾一块掀翻到湖里去,喝了好一顿冷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将将打捞上来。可人却还是风寒深重,且得在榻上好生修养一阵。李贵妃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在榻上痛哭不已,寻死觅活,非要给自己寻回颜面。

先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命人将越西楼捆来李贵妃的寝宫,当着李贵妃的面,亲自审问。各种刑具也都准备了一套,连打人的鞭子都带着棘刺,保准一靴就能打得人血肉模糊。

边上侍奉的宫人内侍,都吓得不敢说话。

偏他毫不惧怕,被捆了双手,压跪在地上,也依旧昂首挺胸,不堕气节。先帝扯唇嗤笑,“你倒是有胆量。”

他直言:“圣人命我卫氏一族镇守幽州,抗击契丹。我父我母,我兄我姐,皆是为了国土,悍不畏死之人。我身为卫氏男儿,自是应当承先辈之胆量,为圣人固守四方。若是这点刑罚就能叫我退怯,又谈何报国之志?又如何腆颜让圣人信赖?”

先帝挑眉,“我大宣无人乎?要靠你一个黄口小儿,去镇守边疆?”一一这话说得就耐人寻味了。

若是认了自己要镇守边疆,便意味着大宣当真无人;可若是不认,他适才替卫氏发表的慷慨激昂之言,便都成了空话,有欺君之嫌。大家都不禁缩起脖子,为他默哀。

李贵妃则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明明已经病重到头昏脑胀,动弹不得,却还要强撑着在榻上坐起,勾着脖子等待屏风外越西楼被打得皮开肉绽。偏他浑然不怵,不仅不避让,还迎着先帝的目光,昂起下颌,不卑不亢道:“宣乃国中璧,我乃人中玉,允我守国,相得益彰,有何不妥?”当时阳光清亮,将他的面容镌刻得格外清晰。那傲然挺立的姿态,宛如引颈清唳的孤鹤,纵使天塌地陷,也要振翅高飞,绝不退让。先帝怔了一瞬,哈哈大笑,不仅没有再责罚他,还赞他:“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大手一挥,赏了一堆金银玉器,还许诺,只要他能打一场胜仗,便提拔他为骠骑将军,随他父兄一块镇守幽州。

李贵妃气得够呛,原本半个月就能养好的病,愣是拖了两个多月,才终于下得来床。

痊愈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到御前哭诉,非要先帝给她做主,岂料心愿未能达成,还反被他训斥一顿,罚去皇祠又跪了三天,险些去了半条命。卫家七郎的名头,就此传遍长安,幽州也有不少人听说,纷纷赞颂,卫家又出了一位铁胆忠贞的麒麟儿。还有儒生专门为他写文章,赞扬他忠君仁孝,乃天下君子的典范。

少年意气,锐不可当。

连彼时已经因为"白泽公子"的美名,闻名长安的江淮清,都不能辍其锋芒。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注定会如皓月一般,在耿耿星河中留下光辉灿烂的一笔,永远风光。

却不想才过了一年,卫氏便因为一桩巫蛊案,从人人敬仰的戍边英雄,沦为万人唾骂的过街老鼠,彻底消失在青史的滚滚长河之中。连他们的名字,都成了一种禁忌。

两年后再次见到这位表弟,江少微几乎认不出他来。不仅因为他特意请人,给自己易了容貌,改了声线,还因为那与过去截然相反的性情,像是一夜间剥去了身上所有鲜活和灵动,不会笑,更不会哭,对仁么事都恹恹的。一双眼浸满世情和仇恨,看人的时候,就算不说话也长满了刺。他父亲魏王见了直摇头道:“可惜。”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