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合欢术
这是一张尤为漂亮的脸。
五官比鹤雪还明艳精致,比之越西楼一一柳归雁认为自己两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也不遑多让,可气质明显比他温润恬淡许多,眼神里没有尖锐的刺,说话的声音也温温柔柔,不带任何攻击性。而这张脸,柳归雁之前是见过的。
就在钱塘,就在她照顾他的日日夜夜,就在那场钱塘灯会,他带她去看那两只比翼鸟。
事过经年,她原以为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将永远连通那个人一样,深埋心底,再无见天光之日,却不想就在这么一座南风馆,这么一个乏善可陈的时间,她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再次看见他。
可这,也的确不是他。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可她还是能认出来,这人不是他。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刚好就有这么一个和他长相相仿的人,又阴差阳错刚好到了她面前?柳归雁微微蜷了下指尖,偏头仔细打量他的脸,迟疑道:“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名叫江扶崖,是奴的上一任主人给奴取的。”越西楼抱着琴,垂眸轻声道。
他摆出一副不堪摧折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细细弱弱,仿佛风稍大些,就能将他的气息吹断。
鹤雪不由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柳归雁也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软:“你的上一任主人是谁?”
“是燕王府上的一个管事。”
越西楼道,“奴自落草起,便父母双亡,舅舅将奴和奴的一个双胞胎妹妹养到七岁上,就分别卖去妓馆,换了二十两纹银。“馆里老鸨为了让奴卖出一个好价钱,特特给奴请了师父,教奴琴棋书画,学得不好,便拿鞭子伺候,直到去岁,燕王府上的管事将奴买走,才总算消停。却也只是从一个龙潭,跌入另一个虎穴。“那管事是个嗜酒又滥赌的人,将奴买走后,便一直拿狗链将奴拴在后院,高兴了就喂一点吃食。不高兴了,就赏一顿鞭子。奴这短短一年内挨的打,倒是比在先前妓馆学艺时还要多。这两只胳膊,几乎都看不见好皮了。若不是被三娘所救,只怕已经不知被丢在哪片乱葬岗。姑娘不信就看。”他扶了下琴,腾出一只手,伸出来,露出胳膊上的斑驳笞痕。长睫在阳光中瑟瑟乱颤,隐约有泪光闪烁,浸得那双桃花眼潋滟生辉,端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柳归雁的心也不自觉跟着提起。
这一瞬,竟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些男人见到漂亮又可怜的女子,会难以控制地心软。
因为是真的好可怜啊!
鹤雪盯着他,却是一阵磨牙。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且不说燕王府上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进出的,便是真有这么一位管事,狗胆包天,敢把自己买来的小倌儿带回王府,三娘也没这服子,敢去那里救人。
这厮分明就是看出姑娘心软,故意学他编瞎话,把自己说得凄惨无比,好博取姑娘的怜悯。
真是……
他牙间“切切″搓响,偏偏哑穴还没解开,他嘴巴张得再大,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瞪眼干看着。
那厢越西楼似也瞧出他的敌意,却浑然不放在心上,仍旧垂着眼,气若游丝地道:“姑娘若是不嫌,奴愿就此贴身侍奉姑娘,不计报酬。只消姑娘能庇佑奴不再挨打便好。哪怕姑娘身边还有别人,永远不能许奴一个名分,奴也不会心生怨怼,更不会不要脸地随意插足姑娘和旁人的关系,让姑娘与人互生嫌隙,还拦着姑娘不准去和好。”
鹤雪……”
越西楼继续道:“姑娘若是有需要,奴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可若是姑娘不希望奴在,奴也不会不识相地非要在边上赖着。明明不招人待见,还死活不走。还望姑娘收了奴,奴定比任何人都识好歹,知情趣,绝不让姑娘为难。”鹤需:….”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但又找不到证据。柳归雁也皱着眉,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前她只见过几个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能打得多么昏天黑地,还是头一回看到男人为了女子,撕扯得这般没皮没脸。要是言语能伤人,只怕这两人都已经遍体鳞伤。
也是开了眼了!
江少微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目光在三人中间逡巡一圈,摇了摇脑袋,心里暗暗喟叹。
“江扶崖”这个名字,其实是华阳长公主为了方便带他微服出游,而给他取的别名,出处就是她去华山游玩的时候,信笔写下的一首诗《坐云》:偶随白鹤过松西,石上苔深不记蹊。
一片闲云扶崖住,任它风雨任它啼。
世人皆知,华阳长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寻常公主只有在父亲过世,兄弟即位的时候,才能升任“长公主”,只有她,尚且还是帝姬之时,就被先帝破格封为“华阳长公主",食邑千户。她的性子,也被先帝娇惯得格外跳脱张扬。其他公主只按闺阁女子应有的模样,一板一眼地教导。只有她,诗情才华都是按照皇子的规格来教养,十四岁后,更是随师父一道出宫游历,走遍大宣的大好河山,比皇子还逍遥,成婚后也从不拘着。越西楼也随了她的性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