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可比。
“只怕是场鸿门宴啊。”
张士诚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孤今日若深入汉营,谁能是孤的子房?谁又能做孤的樊哙?”
楚汉相争,鸿门宴的故事在市井间流传极广,李伯升自然熟知。
但他对此另有见解,认为汉高祖刘邦能从鸿门宴上安然脱险,关键并不是全赖张良智计与樊哙的忠勇,而在于霸王项羽彼时并无必杀刘邦之心,才给了他一条活路。
当下的形势,其实也一样。
“王上,”
李伯升压低声音,言辞恳切地道:
“石景行乃当世枭雄,行事只论利害,不计小节。他若真想取高邮,以城中如今兵疲粮尽的现状,我等凭借什么来阻挡汉军兵锋?”
张士诚默然。城墙下,护城河里漂浮着断箭朽木,水色暗红;城墙上,新添的箭坑石痕触目惊心,守城的士兵个个面黄肌瘦,许多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倚着墙垛才能站稳。
这座孤城,确实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再也经不起任何战火了。若因自己一时的胆怯而引来覆顶之灾,如何对得起这些追随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
一股混杂着悲凉、不甘与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张士诚猛地一拍墙垛,灰尘簌簌落下:
“罢了!孤纵横淮东多年,好歹先于那石景行称王建国,岂能在他面前失了英雄气慨,让天下人小觑了去?!
来人!速去准备,将府库中最好的金银珠宝、锦缎玉帛,再挑选挑选二十名美貌官女,孤要亲自出城,迎接汉王大驾!”
约莫半个时辰后,汉军先锋大将傅友德率所部率先抵达高邮城下。
这支兵马装备精良,行动迅捷,毫不客气地接管了元军遗留下的主要营寨,并立即派出工兵修缮加固,布置岗哨,动作熟练高效。
紧接着,汉军各卫兵马络绎不绝,浩浩荡荡开至,依据预先划定的局域,井然有序地入驻大营。一时间,高邮城外再次旌旗招展,人喊马嘶,金鼓号令之声此起彼伏,营盘连绵望不到尽头。
此情此景,与月馀前元军重重围困高邮时何其相似!
城头守军目睹这一切,无不面色发白,心头怦怦直跳,恐惧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城中,张士诚的王宫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当得知诚王竟要亲自进入虎狼之穴般的汉军大营,去拜见汉王,以史文炳为首的一批将领立刻跪地苦谏。
“王上!万万不可啊!”
史文炳须发皆张,叩首不已。
“汉军势大,那石景行枭雄之姿,心狠手辣!万一他有歹意,王上置身于万军之中,如同羊入虎口,臣等纵有援心,又如何救之?此乃轻涉险地,绝非明主所为!”
参政蒋辉则相对冷静些,但也忧心忡忡:
“王上,即便要去,也当多带精锐护卫,并令城外诸军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张士诚本就有些耳根软,缺乏雄主那种一旦决断便矢志不渝的刚毅,被臣下这么一劝,特别是“鸿门宴”三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起来,脸上满是尤豫和挣扎。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再次出城求见汉王的司徒李伯升匆匆返回,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带回了汉王石山一句简短的口谕“孤此行,专为见诚王。”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馀地。
它象一道最后的通谍,彻底堵死了张士诚的所有退路。若再推脱不去,接下来面对的,恐怕就不是口谕,而是汉军冰冷的刀枪和雷霆般的攻城攻势了。
张士诚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长叹一声:
“备马!点齐仪仗!伯升,文炳,你二人随孤一同出城!”他已别无选择。
汉军大营设在了原元军中军大帐的位置,只是将代表蒙古权贵的白旄苏鲁锭大纛换成了醒目的“汉”字赤红旗和石山的王旗。
营盘布置得极有法度,内外数重,壕沟、栅栏、望楼、哨卡一应俱全,明哨暗哨交错,巡逻队往来不绝,戒备森严,透着一股森然肃杀之气。
张士诚自幼混迹江湖,后又带兵打仗,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暗惊:这石山治军严整,营伍肃然,远非他的周军可比,甚至比元军主力还要胜过一筹。
石山的王帐立于大营最中央,帐外侍立着两排顶盔贯甲的彪悍亲兵,个个身高体壮,目光锐利,手按刀柄,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唯有眼神扫过时,才流露出百战精锐特有的杀气。
当张士诚三人走近时,卫兵严格按照程序查验身份,躬敬却坚决地请他们解下佩剑,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纪律性。
大帐内颇为宽敞,地面铺着厚厚的毡毯,中间燃着一个巨大的炭盆,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汉王石山端坐于主位之上,见张士诚进来,并未起身相迎,只是微微欠身,伸手指向自己左手下首的座位,淡淡道:
“诚王来了,请坐!”
这位崛起于微末、如今已雄踞东南半壁的汉王,看起来二十许年纪,面容硬朗,却线条刚毅,皮肤因常年征战而呈古铜色。
他并未穿着华丽的王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