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
李武端坐于战马之上,看着匆匆赶来的崔德一行人。
崔德不敢怠慢,立刻跪倒在地,将城中近日发生的内乱、彭二郎滥杀将领、军心涣散以及方才险些破城的危急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李武。
李武此次出兵泗州,乃是奉了汉王石山的密令,其内核任务,除了解泗州之围,逼脱脱退军,还有借此机会解除彭二郎的兵权,将泗州真正纳入汉国的直接掌控。
原计划是待彻底击败元军之后,再凭借大军威慑和政治手段徐徐图之。却没想到,城中内乱爆发,彭二郎威望扫地,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李武当即改变计划,对身边亲兵吩咐道:
“去,请彭将军出城一见。就说,本帅与他商议共同剿灭城外元军残部之事。”
彭二郎得知李武率大军来援,又见崔德迫不及待地出城拜见,心中已是冰凉一片。
他深知形势比人强,此刻若敢违逆李武之意,恐怕立即就会被自己的亲兵抛弃,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敢有丝毫尤豫,仅带着一小队亲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城来到李武军前。
一见到端坐马上的李武,彭二郎便抢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哽咽和徨恐:
“罪将彭二郎,驭下无方,致使泗州危殆,险酿大祸!恳请翼元帅治罪!”
“哈哈哈!”
李武执掌江北诸路总管府日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冲杀的愣头青,权术手腕日益老练。他大笑一声,翻身下马,亲自上前,双手将彭二郎扶起,语气显得异常亲热和宽容:
“老彭!你这是做什么?你我皆是当年一同血战过的老兄弟,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拉着彭二郎的手,看似推心置腹,实则话语中暗藏机锋:
“如今大敌当前,城外还有数千元狗未灭,俺也不跟你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俺看你这军中似乎有些纷乱,你一时恐怕也难以掌控。
为了这泗州城和数千将士的安危,你看这样如何——你先将兵权,暂时交给你家早柱统领?他是年轻人,又在王上身边历练过,想必能更快稳定军心。”
说罢,不待彭二郎回应,李武便扭头唤道:
“早柱!”
“末将在!”
一员小将应声从李武身后的将领队列中快步走出,甲胄鲜明,精神斗擞,正是彭二郎的长子彭早柱!他此前一直被石山留在身边,名为任用,实为质子。
看到儿子出现在李武军中,彭二郎一切都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汉王和李武早就策划好的一步棋!彭早柱虽是其长子,但长期不在军中,在旧部中并无根基,只是个名义上的招牌。
崔德等人已然背叛,一旦城外元军残部被剿灭,危机解除,他彭二郎这点最后的家底,还不是任由李武凭借大军威慑和彭早柱这个傀儡,轻轻松松地全盘接收、揉搓集成?
一股无力感和绝望涌上心头,彭二郎知道自己纵横捭合的时代彻底结束了。所有的挣扎和不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但事到如今,他还有得选吗?
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顺从,或许还能看在“主动”交出兵权和彭早柱听话的份上,保住性命,了此残生。
彭二郎脸上血色尽褪,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李武的手,然后毅然转身,朝着南面江宁方向,再次郑重地拜倒在地,声音嘶哑地说道:
“罪将彭二郎,感念汉王宽仁!往日罪愆,皆因俺糊涂!今日愿交出兵权,由犬子早柱统带,听候王上与翼元帅调遣!”
高邮城下,元军中军大帐。
当脱脱第一次收到月阔察儿从泗州方向传来的告急文书时,尚存一丝侥幸。他还想赌一把,赌月阔察儿能守住营地,赌汉军主力会被自己击败于高邮城下,赌卜颜帖木儿等人能创造奇迹
然而,仅仅两个多时辰之后,第二波来自泗州的快马,带来了晴天霹雳般的噩耗:月阔察儿所部偏师已被汉军击败,平章政事月阔察儿本人阵亡!
而就在这致命消息抵达前约半个时辰,扬州方向探马也传来了发现汉军主力大举北上的急报!
亲卫将领哈剌答见脱脱脸色灰败,犹自站在舆图前沉默不语,急得“噗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进言道:
“太师!不能再尤豫了!汉军这是明摆着要南北对进,断我归路,想要将我大军合围于高邮城下!高邮高邮已经打不了了!太师身系国家安危,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有失啊!
请太师以大元社稷为重,速速率军退回山阳,依托坚城,再图后计!”
脱脱缓缓闭上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何尝不知道哈剌答所言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但他更清楚,此番一旦退兵,意味着南征的战略目标彻底失败,意味着他个人威望严重受损。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大都朝堂之上,那些早就对他虎视眈眈的政敌,必然会趁机群起攻之,将他掀翻在地!
而失去了他这根顶梁柱,本就摇摇欲坠的元廷,将再无实力和威望去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