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读过些书,但不多,大略知道北宋与自己同姓的王世则是个跛足,因“连科状元”的传奇事迹而广为人知。
孙炎将方逢辰与王世则同列,王弼隐约觉得耳熟,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猜想大概也是类似人物,此刻却不便细问。
王弼今日登门,专为请孙炎出山,他牢记着元帅的嘱托,不敢怠慢,当下表明自己的来意:
“某今日冒昧前来,乃是特为孙先生送信。”
说罢,王弼便从怀中取出信件,递了过去。
孙炎连忙双手接过,只一眼便认出了挚友夏煜熟悉的笔迹。再结合送信人是石山元帅麾下大将,他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允中(夏煜字)想必已经获得了石元帅的重用,这是想邀我出山共事!
贵客登门,自没有站在门外说话的规矩,孙炎连忙侧身让客,道:
“有劳都指挥使亲自送信,孙某感激不尽!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都指挥使入内奉茶!”
王弼早年在家乡便常经历人情往来,统兵之后更是威势日重,应对这种场面自是驾轻就熟。他当即颔首,带着四名亲兵,跟随孙炎步入了宅院内。
孙宅临水而建,白墙青瓦,格局是典型的前堂后寝,门窗皆保持木材原色,未施过多彩绘,室内陈设简洁淡雅,却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庄重之气。
二人行至正堂,分宾主落座,孙家仆人立即奉上清热解渴的饮子。孙炎向王弼告罪一声,便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视信上内容。
果不其然,夏煜在信中盛赞石元帅雄才大略、善纳良言,并极力劝说孙炎把握良机立即出山,与自己一同辅佐明主,共创大业。
王弼见孙炎看完信,面露思索之色,便进一步说明来意:
“孙先生,元帅求贤若渴,特意叮嘱于我。如今战事未平,江宁至句容一路虽大致安定,但难保没有溃兵游勇为祸,路途并不太平。
先生若决意前往江宁,我部须派遣得力兵马,一路护送,以确保先生安全无虞。”
若是换成其他军纪败坏,不得(士绅)民心的军队,这等“护送”差不多就是强行掳人。
但威武卫攻下句容已有一日,自入城以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还竭力安抚百姓,恢复城中秩序,确有王师气象。孙炎观察入微,自然不会有此等负面猜想。
他今年已满三十岁,又身有残疾,在元廷那套僵化且充满地域歧视的旧有选拔体系下,几乎看不到任何出人头地的希望。
石山率领红旗营渡江而来,横扫集庆路,带来了孙炎期盼已久的变局。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此生唯一能够施展抱负的机会。一旦错过,便再无下家。
因此,孙炎之前才会力劝夏煜返回江宁,投效石元帅,其中未尝没有为自己先行探路的考量。
如今看来,结果远超预期。
石元帅不仅欣然接纳了夏煜,并立即授予实职,更派麾下大将亲自登门送信相请,给足了他面子和尊重。孙炎本就不是故作清高之人,当即不再尤豫,朝王弼拱手抱拳,慨然应允道:
“石元帅厚爱,夏兄盛情,在下岂敢推辞!今日稍作收拾,安顿家小,明日辰时启程,前往江宁。途中安全,就有劳都指挥使安排了!”
“分内之事,何须客气,弼定保先生一路平安!”
王弼见对方如此痛快答应,顺利完成了元帅交办的任务,心中大畅。旋即,他想起眼前正有一事,趁机向孙炎请教,当即诚恳道:
“某出兵之前,石元帅反复交代,攻克城池后,首要安抚百姓,稳定地方。先生乃句容贤达,熟知本县情弊,可有教我?”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石山极为重视民生治理,其麾下重将耳濡目染,也都深知稳固地方、争取民心的重要性,每攻下一地,都会尽力安抚百姓,尽快恢复生产。
反过来,若是只知杀戮,不懂治理的纯粹武夫,即便军功再高,石山也不会给其镇守一方的机会。
孙炎在句容易手之后,也一直在细心观察红旗营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王弼入城后的种种举措,从迅速恢复秩序到借助陈敬等本地力量,已然做得相当不错,远超一般武夫。
但对方既然虚心求教,态度诚恳,孙炎自然不能随口敷衍。他认真思索了一会,谨慎地回答道:
“王都指挥使过谦了,贵部入城后诸般举措,孙某看来,已是极为难得。在下不通军旅,于安营布阵、征伐之事不敢妄言。若论及民事。”
他略微停顿,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陈县丞威望、品行和能力皆备,且熟悉句容县务,都指挥使尽可放心倚重,委以实事。”
随即,他话锋一转,点出了关键所在:
“但陈敬夫(陈敬表字敬夫)毕竟是本地乡绅,依据历代朝廷旧制,为避嫌起见,本地人不宜担任本地接地气官。此事虽因乱世而从权,终究与制不合。
孙某愚见,都指挥使最好还是先将此事具文,详细禀明石元帅,请元帅定夺。如此,既符合程序,也能免除日后可能产生的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