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黑风城,霜降之日。
这座伫立在戈壁与雪原交界处的边城,此刻正迎来一年中最诡异的时节——白日里,赤阳烤得黄沙滚烫,地面蒸腾起扭曲的气浪;入夜后,极北的寒流裹挟着冰晶呼啸而至,将整座城瞬间封入零下三十度的死寂。
这便是屠万仞选择的战场。
花痴开站在城西最大赌坊“同炉阁”的二楼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奇异的光景:左边,**上身的苦力正搬运着滚烫的铸铁坯,汗珠滴在沙地上,瞬间化作白烟;右边,裹着厚厚皮袄的行人缩着脖子疾走,呼出的气息凝成霜花,挂在眉毛和胡须上。
“同炉”,取自“冰火同炉,熬煞为尊”之意。
这里是屠万仞的老巢,也是他修炼“焚心煞”的绝地。
“开哥,”身后传来阿蛮粗哑的声音,这北地的汉子此刻也穿上了三层羊皮袄,脸冻得通红,“探清楚了,屠万仞在阁顶的‘阴阳厅’。整层楼都是特制的,一半是地火龙道,热得能烤熟肉;一半是冰窖结构,冷得能冻裂骨头。”
花痴开没有回头。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棂,指尖感受着木料因温差而发出的细微**。
七天了。
自从在司马空口中逼问出屠万仞的下落,他们星夜兼程,穿越三千里黄沙,终于在这座边城停下脚步。七天里,他没有急于挑战,而是走遍了黑风城的每一条街巷,尝过了每一口井水,听过了每一个关于屠万仞的传说。
他知道,与司马空那种以智谋布局的对手不同,屠万仞是纯粹的“力”。这种“力”不单指赌术,更是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存意志,一种在极端环境下淬炼出的、能将对手身心一同碾碎的“煞气”。
“焚心煞”——传说中,屠万仞能在赌局中释放出灼热如熔岩的压迫感,让对手心跳失控,血液沸腾,最终神智错乱,自行崩溃。
而修炼这种煞气的方法,就是长年待在“冰火同炉”的极端环境中,让身体在极热与极寒间反复淬炼,让意志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不断重塑。
“小七呢?”花痴开问。
“在楼下赌场试手。”阿蛮压低声音,“已经赢了十七把,用的是最基础的‘听骰术’。屠万仞的人应该注意到他了。”
花痴开点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让小七以挑衅者的姿态出现,吸引注意,试探深浅。而他,需要更多时间。
更多时间,来“读”这座城,读这个人。
窗外,夕阳正以惊人的速度沉入戈壁尽头。最后一线金光消失的瞬间,整座城的温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寒意如潮水般从北方涌来,淹没了街道、房屋、以及每一个还暴露在外的生命。
花痴开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眼前散开。
他闭上眼,回忆起夜郎七的教导:“煞气,是意志的实体化。司马空的‘千幻煞’如蛛网,缠人于无形;屠万仞的‘焚心煞’如烈火,烧人于顷刻。你要破他,不能硬抗,要找到那冰火之间的‘一线天’。”
一线天。
极热与极寒交界的缝隙,那里既没有火的狂躁,也没有冰的死寂,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绝对的平衡。
那就是屠万仞的“罩门”。
“走吧。”花痴开转身,脱下身上的裘袍,只穿一身单薄的靛青长衫,“去见见这位‘焚心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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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炉阁顶层,阴阳厅。
推开沉重的铁木门,热浪与寒流同时扑面而来,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撕裂感。厅内没有隔断,却泾渭分明:左侧地面铺着黑色的火山岩,下方有火龙道蜿蜒,岩石被烤得暗红,空气扭曲;右侧地面是白色的寒冰石,墙壁有夹层灌满冰水,霜花凝结,呵气成冰。
而厅堂中央,摆着一张赌台。
台面是特制的阴阳玉,一半温润如暖玉,一半冰凉如寒玉。赌台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左边是黑铁铸成,扶手烫得发亮;右边是寒冰石雕琢,椅背挂着冰凌。
屠万仞就坐在黑铁椅上。
他比花痴开想象中更……寻常。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褐色短褂,敞着怀,露出精瘦却布满伤疤的胸膛。脸上皱纹深刻,像被风沙和岁月反复雕琢的岩石,唯独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像两颗在炉火中烧红的炭。
他手里把玩着一对铁胆,一黑一白,在掌心缓缓旋转。铁胆摩擦,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花千手的儿子。”屠万仞开口,声音沙哑,却有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等你七天了。”
花痴开走到赌台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伸手,同时触摸了阴阳玉的两侧。
左手掌心传来灼烫,右手指尖传来刺骨的寒。
“好玉。”他说,“可惜,太刻意了。”
屠万仞的眼睛眯了眯:“哦?”
“真正的冰火同炉,”花痴开在寒冰石椅上坐下,冰凉的触感瞬间穿透衣衫,刺入肌肤,“不该是这样泾渭分明。应该是热中有寒,寒中藏热,彼此交融,你中有我。”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屠万仞:“就像真正的煞气,不该是单纯的灼烧,而应该是让人在极乐与极痛之间反复撕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