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储莲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温柔悉心替她擦拭着她额头鼻尖溢出的汗珠子。
漆黑柔软的长发,像沉重而黑沉的软缎,从肩头垂下来,眼眸中的温柔,与刚才隐没在黑暗中的悚惧阴冷,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沈玉峨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纪录片中,制作玻璃大致需要石英砂、纯碱、石灰石这三类东西,以及专门烧制玻璃的高温窑设施。
如果是普通人,光是想凑齐这些材料,就得费一番功夫,尤其是纯碱。但沈玉峨是皇帝,再窝囊的皇帝也是皇帝,张张口,就有人替她凑齐这些虽然费劲,但并不十分昂贵的材料。
至于融化原料的高温窑,以及后期定型、吹制的步骤,这个就更加简单了,皇家琉璃厂里,各种精美的模具、吹琉璃的匠人多得是。而且她连掩人耳目的借口都想好了。
如果孟家人突然起疑,问她为什么突然想搞玻璃,她就说是因为见到孟鸿雪毁容后,整日以泪洗面,所以要打造最漂亮的玻璃,讨他开心。不得不说,讨孟鸿雪开心′这个借口,真是百试百灵。无论她做出什么事,正经事儿也好,荒唐事儿也好,只要搬出孟鸿雪,一切都合理起来。
太好了,以后她昏君的名声,就靠这个妖后′来洗白吧!就在沈玉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以后如何靠玻璃厂赚钱筹军饷,如何甩锅孟鸿雪的时候。
衣储莲却已经沉默地跪在了沈玉峨的脚边。他将一个温热的银质千般莲纹暖手炉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同时用自己掌心暖热的温度,轻轻地揉搓她的手背,从指尖到腕骨,他的动作如温水一般无声而细腻。
…像她从前替他暖手一样。
沈玉峨低着头,静静看着他。
衣储莲感受到她的目光,温声开口解释:“您在这里坐到快天亮,暖阁虽然烧着地龙,但到了白天温度也快散尽了,外面的寒气浸进来,容易手冷脚冷。“您坐着的时候,一动不动,还不容易发觉,等一会儿起身,就会感受到身子,尤其是双腿被冻麻了,滋味不好受。”衣储莲一边说,双手顺着她垂落的衣摆,滑到了她的裙裾,双臂从裙裾里钻了进去,灵活细长的十指,像之前为她揉肩时那样,揉捏着她的小腿肉。这些都是衣储莲冷宫五年来积累的经验。
他常常在冷宫的雪夜里冻晕过去,又忽然被寒冷惊醒,手脚麻木到没有知觉,只能靠不断摩擦呼出热气,才慢慢缓过来。虽然如今的东暖阁,哪怕没有地龙,也远比冷宫温暖。但衣储莲依旧担心心地替她揉搓着双手。
玉娘不像他,在冷宫被关了五年,早就习惯了寒冷麻木。她金尊玉贵,怎能受冻?
沈玉峨垂眸看着衣储莲熟稔地为她暖手暖脚的举动。她起初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只觉得他的双手,就像十条温软微湿的触手,贴着她的肌肤缓慢的纠缠攀滑。
但随着衣储莲按揉的时间拉长,一种酸涩难耐的酥麻感,才缓慢而凶猛的涌来,好像触手下忽然冒出尖细的吸盘,一下一下地吮吸着她的肌肤。一瞬间,她仿佛感觉衣储莲漆黑的卷发,也像即将蠕动着缠上她的潮湿触手。
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眉眼,还是一样的温柔体贴,却让她产生一种被无形缠绕的错觉。
好像潮湿的梅雨天,天空总是密布着沉沉的阴云,空气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又无处不在的腐败朽烂的水汽,黏在她的肌肤上,滋生出无数点阴紫的霉花。沈玉峨一个激灵,一把抓住他钻进裙裾里的双臂,将他的双手捞了出来。“我感觉好多了!"她勉强笑着说道。
“真的吗?"衣储莲有些不放心。
“真的,真的。"沈玉峨转了个圈,还蹦了两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那便好,您在这里坐了一夜,我实在担心。"他的琥珀眸里凝着担忧,温暖而真切的关心。
沈玉峨眨了眨眼,眼睁睁看着他周身萦绕着阴翳散去,又恢复了平日里安静美好的模样。
…难道是她刚才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
沈玉峨并未将那须臾间的错觉放在心心里,如今她满心都是制作玻璃的事。她让廖果去寻石英砂、纯碱、石灰石这三样制作玻璃的必备品,没多久,这些东西就凑齐了。
身为皇帝,她不能随便出皇宫。
因而,她召了几个琉璃手艺最精湛的工匠进宫。琉璃工匠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竞然能有进宫面圣的一天。她们慌张拿出最体面的衣裳套在身上,但进宫之后,宫廷内雕梁画栋的一切,还是让她们目不暇接。
但最让她们惊讶的,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她一身便服,颜色似一块青白玉,从衣摆处颜色最深,似青到极致的墨色,越往上颜色越浅,一直到腰间,颜色彻底淡了下去,只有领口有一线浅碧。她悠闲而慵懒地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乌浓的长发半披半束,发间左右插着两根清透若莹透春水的簪子,整个人如同魏峨玉山,端庄而轻盈。琉璃工匠们看得呆愣一瞬。
直到一旁的廖果清咳一声,工匠们才瞬间反应过来,她们是不能直视圣颜的,连忙跪着将头埋得低低的。
“不必拘礼,坐吧。"沈玉峨瞥了她们一样,开口。两个小中官立刻搬来了三把凳子,工匠们激动又忐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