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遐宁的剑抵住对方喉头:“停下。”
白发老头依言停下脚步。
听见了二人交谈的郑叔,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执拗地继续道:“愿望、代价、付出……我们愿意。”
“……什么代价?"执剑的修士目光冷凝。“献上生命!"老头狂热道,“所有人都会献上生命!”祝遐宁惊愕地睁大眼,宿溪风在她身边轻轻低语:“这就是代价。许愿的生民,也会被投入阵法中。”
这意味着,许上愿灯的人都将死去。而鼓钟镇的愿灯数目,估计囊括了镇子的总人数。
枉死的冤魂,神兽的骨头,还有无数请愿后献祭入阵法的生民,全都具备,才能真正催动无上的杀阵。
“所有人?"祝遐宁喃喃。
“所有人。“宿溪风道,“但是自愿与否……呵。”他嘲讽一笑,灿金发在夕阳下闪光。
黄昏如同烈焰席卷天空,将云朵点燃,汹涌的火光染红山野,可更红的是升起的愿灯。
无数盏灯飘过建筑,散布全镇,每一处地方都有愿灯停泊。山上朝下望去,能看见众多小小的点中,有兴奋的孩童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让镇上的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吧。"她想。“让来年的气候更加风调雨顺吧。"他想。“让阵法吞噬掉所有讨厌的修士,让他们统统去死吧。"他想。“让那个该死的怪物……快点死掉吧。"她想。祝福的、诅咒的、漫无目的的……无数愿望点燃了愿灯,以人类的希望作为燃料的红灯,像旭日一样晃悠攀升。
秋收节提前了,愿灯突然被放出,于是所有镇民都知道,祭品终于攒够,他们的夙愿将在今日实现。
夕娘子带着失魂落魄的敬水上山,同样欣赏着这希望之景。“小白泽啊。“她慈和地说,“不开心心吗?”幻想、希望、未来……多美好的东西。那些拍手称快,那些期待幸福,那些渴望流血的人,谁不是在幻想着更美好的生活?夕娘子的眼神说。
-所以,你将要成为美好生活的垫脚石,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敬水动了动嘴唇。
“夕姨。"她的嗓音微弱。
夕娘子在这时温柔得不可思议,凑近她,像是想听她临终最后的遗言:“嗯?”
“不。”
简短的一个音节,颤抖,却坚定。
“……你说什么?”
夕娘子翘起的嘴角倏忽放下,她死死盯着敬水。“我不要。"敬水停在半路,她能“看见"失去生机的望渡山,在遥远到几乎像梦一般的童年,她曾在绿草如茵的山上躲藏。“我不要。”
这一句声音更大,震得夕娘子发晕。
“你不是愿意为我们去死吗?!"她恶狠狠,咬着后槽牙,拽着敬水的手冒强行带她往上走,“走啊!”
天色犹如太阳坠落,红得热烈刺眼,让掉下的泪珠都晶莹闪光。夕娘子有些呆住了。
她见过小白泽愧疚的样子,见过她沉默的样子,见过她所有的痛苦与忍受…可她没见过此刻。
敬水的眼泪静静地从眼角淌下,她什么也看不见,又什么都看得见,望着夕娘子时,后者一时竞想要躲避。
“你尔……”
“我可以死。”
敬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反过来用力攥住夕娘子松开的手臂,搁着衣服抠入皮肤血肉中。
“…她们,不可以。”
她拒绝通往,那个兴许会为逍遥剑派带来死亡的结局。像是泥偶一朝点睛。
夕娘子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时隔漫长的一生,才终于发现……她居然,也是一个[人]阿。
一一你也会为了那些人流泪吗?
为什么呢、明明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痛苦和罪责都是独属于鼓钟镇和你的。
我们之间,犹如紧紧相贴的两块肉,亲密到不分你我,又彼此啃噬,在血与泪中融尽。
夕娘子无端有些惊慌,她抖着手,去抓敬水的衣领:“你要为了她们,丢下我们?对不对…你个骗子……小白泽,不可以,你…”怪物。
白泽。
囡囡、妖邪、敬水…骗子。
她到底是谁呢?
又或者谁也不是。
敬水想不明白,她伸手去擦夕娘子的眼泪,可泪水怎么都擦不干,她也不知道夕娘子为何会哭,为什么反过来恳求自己,她捕捉不到这其中的讯号,她太累了。
她只能想起一些温暖的东西。
比如师尊抚摸她头顶时的温度,虽然宗门的事务真的很烦,但她非常努力去成为大家理想中的"敬水”。
比如祝师妹莹莹温暖的心脏,那纯白无暇的光,“白泽”很喜欢。比如很多时光,她坐在逍遥剑派的山上,看云雾迷蒙中有孔明灯飞出。灯。
红色的灯晃悠悠靠近她们。
愿灯落到了自己的主人身上,分明是轻轻一触,却在一瞬间点燃全身。“阿!!!”
皮肉被炙烤,惨叫哀嚎、在地上翻滚的那个女人是谁?“……夕姨?”
从麻痹自我的幻觉中走出,她才发现,萦绕四周连绵不绝的哀嚎。不仅仅是从夕娘子口中传出。
鼓钟镇燃烧了起来。
愿灯点燃了所有人,他们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