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五十二章
拿到马昌吉的证词后,李繁宁命人接着提审剩下四人。要知道谢豫棠当日究竞查到什么,就得按照他当日的顺序重新推演一遍。谢豫棠拿到账册定会询问巡按御史,这账册有年限,按照寻常人查案的思路,必然是将在此年限中去过梓州的巡按御史通通问一遍。半宿过去,李繁宁挨个听审了一遍。
审讯室旁有个小值房,衙吏审问时李繁宁与沈骤便坐在隔间,将审讯过程听得一清二楚。
青渡站在一旁,聚精会神道:“太傅果真询问过他们,但谢府遇难后这些人便不约而同将此事瞒下,为的就是不把自己掺和进这桩案子里。”倒也符合常理,谢家死了那么多人,这桩案子看着就不寻常,官场浮沉多年,他们自然要为自己打算。如果李繁宁没有找他们,那么这件事就会被烂在肚子里。
可即便他们这样守口如瓶,也逃不过被打压的命运,毕竟能担巡按御史头衔的官吏大多品阶底下,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打发出长安,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察觉,只当是自己倒霉,若不是这次几人被同时问话,恐怕还回不过味来。1不过谢豫棠当日并未将明账暗账的事说与这些御史,只旁敲侧击地问了蒋元嘉与汪兴远,这些供词里无非也是一些对蒋汪二人的看法,以及巡查梓州的见闻时隔三年,他们早已不记得是如何与谢豫棠说的,只能凭记忆重新回想稽查经过,说辞都大同小异。
在他们的印象里,汪兴远是个热情好客的知府,至少他对每一任巡按御史都不错,客客气气的,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是以当日汪兴远被捉拿下狱,因没守住城池被赐死时这几人还很是惋惜。
潘瑞是最后一个被提审的,当他供述时李繁宁脸上已有倦色,又是相差无几的说辞,她适时揉了揉太阳穴。
入秋的夜凉得很,沈骤目光瞥了眼搭在椅背上的罩衫,犹豫片刻递过去。李繁宁顿了一下,低声道:“多谢。”
这里烛火微弱,青腹也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动作,还在凝神倾听。“约莫是五年前,当时正逢盛夏,我人才到,驿丞便远远站在城门外迎接,汪兴远此人当真讲究,说实在话,巡按御史这名头听着唬人,可在长安也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下地方巡查时并不容易,但汪兴远待我却是恭敬,还特意命驿丞准备了晚……
看来汪兴远的确热情好客,在其他四人的供述中都不约而同提到这点,尤其是马昌吉,梓州当地的马奶酒深得他心,汪兴远看他多喝了几杯,还命人给他多备了两坛。
然而小官最是谨慎,马昌吉怕被人拿住把柄,愣是忍痛拒绝了。不过……
沈骤忽然蹙了下眉头,低声说:“不对。”不及李繁宁反应,沈骤已经推门出去。
潘瑞显然没料到这里还有一间休憩的值房,愣神之际,沈骤已经开口问道:“你是延徳十八年去的梓州?”
潘瑞怔怔点头,“是……
沈骤又问:“五月?”
潘瑞回想了一下,“对,是五月。”
潘瑞被沈骤这副沉静的神情唬住,但随后跟出来的李繁宁却紧接着明白了沈骤的意思。
潘瑞没有像马昌吉等人一样在刚抵达梓州时就得汪兴远亲自款待,因为那时正有一批军需与他前后脚到,汪兴远和蒋元嘉必定抽不出空,不仅抽不出空,他们还要在潘瑞稽查之前把这些军需都运走或是藏起来。毕竟那些在明账上都已经被劫匪洗劫一空了。而依照婉娘的说辞,每当有军需押运到的时候,便会有一个姓赵的商人出入蒋宅。
果不其然,沈骤问:“你住在驿站,可见驿站来过其他人?”“其他人?"驿站是供公职人员食宿换马的,当时与他同住的不过是押运军需的军官,但那人刚遭劫匪劫掠,好生狼狈,回到长安定免不了论罪降职,为止他酩酊大醉,拉着刚见一面的潘瑞痛哭。同是为朝廷办事,潘瑞也快乐的他可怜,便与他多喝了几杯,为此还误了翌日去军库巡视,好在汪兴远没计较,潘瑞也没将此事写在巡按记录里。
眼下沈骤问起,汪兴远仍是掠去了对自己不利的言辞,只囫囵提了提这件事。
“就没有别人了?“沈骤问:“除了你,汪兴远那几日没有招待别人?”“招待?“潘瑞想了想,迟疑地说:“倒是有一个,据说是汪兴远的远房亲戚,是个生意人,我看蒋元嘉挺敬重他,好像是个大商户。”沈骤立即追问:“叫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潘瑞说:“只知道是姓赵,底下人都喊赵掌柜。唉,不过这人也没在丹城出现过几次,好像很快就走嘞,我也就偶然撞见过那么两回。”沈骤眉头微拧,略显失望。
若真如婉娘说的那样,每当军需押送到梓州时这个姓赵的就会出现,那他很有可能就是替蒋元嘉和汪兴远两人转运军需,甚至是倒卖军需的人。如果账册不是谢豫棠招来杀身之祸的主要原因,那么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这个姓赵的身上。
这时,潘瑞只叹气道:“当时我瞧他穿衣打扮不像是常年待在边疆的,细皮嫩肉的呢,倒像是咱们长安人,不过口音嘛又不像,是渭北那一带的……哦对了,这个人好像是卖酒的,我瞧他来蒋府,马车上搬下好几坛佳酿,大手笔嘞。“卖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