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三十四章
朱正旺连夜审讯这些从咸阳来的官吏和木匠时，李繁宁却是亲自安置了咸阳长史。
看着公主府这辆华贵无比的车架，长史再三推脱，唯恐自己风尘仆仆的衣袍弄脏了公主的马车，“下官何德何能，驿站离此处不算远，下官借匹马便成，实在不敢劳动公主。”
李繁宁审过各式各样的人，在她面前这些人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前这个长史亦然，但他的畏惧不过三分，剩下七分全是惺惺作态的伪饰。李繁宁凝视着他，“本宫回府顺路，长史不必推脱，此次陵寝坍塌有些不明之处,还要向长史请教。”
“那……下官冒犯了。“长史这才小心翼翼钻入车室，车架启程时晃了一下，他坐定问：“公主尽管开口，下官知无不言。”李繁宁也不兜圈子，“你方才说那个叫张远的，是因为院子起火烧伤了脸，陵寝环境阴暗潮湿,本不该是容易起火的地方，怎么会轻易烧起来？”长史道：“公主可能不知，这些守陵军平日所在的营房是在神墙外侧，并不似陵园内潮湿，且屋子都是木头搭建，冬日干燥起火也不少见，只是那日不巧，营房修缮，院子里堆积了木料，是以火势起得猛些。唉，当时房里就两个守陵军，这个张远还算幸运，捡回了一条命，另一个当场就丧命了，也是个年轻人，据说还是长安来的。”
李繁宁问：“另一个叫什么？”
“姓……“长史吃力地想，“好像是姓袁，叫袁什么来着”李繁宁屏住呼吸，替他说了那个名字，“袁铭。”长史当即拍了拍大腿，“嗨呀，就是袁铭！我这脑子，公主是怎么知道他？”
李繁宁终于明白了。
几日前朱正旺再次提审何云升，何云升挣扎了多日，终于还是将岳山的事供出来。
事情牵扯到东宫，可李繁宁当日查抄赌坊时，李元敏便已与岳山撇清关系。何况皇后做事向来不留把柄，要是连采办上的手脚她都做不明白，这些年又如何能稳坐中宫？
何云升的供词的确让皇后与太子，甚至姜家陷入了风波，可摆平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有切实罪证，这种小打小闹，连圣上都不会放在心上。这件事最终的后果，便是姜何两家长久的联结开始崩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几日何茂根不知登了几次姜府的门，可姜家人无人见他。李繁宁本以为沈骤做这一切是为了离间世家，现在看来，咸阳陵寝里的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驻守陵园的底层军士多是因罪被贬至此，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守陵军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离开陵园。
见李繁宁久久未出声，长史已经撩开了车帘，只听他对着空荡荡的街巷咋舌道：“哎呀，也有十多年没回过长安了。说来惭愧，当初下官为考取功名寒窗苦读十年，最后也不过得了个末流进士，没有哪个衙门肯要我，若不是得太傅厂句点拨，险些就要从护城河上跳下去了…这人的境遇也真是奇妙，若太傅还在，我这会儿该提酒去谢他。"<2
长史对着夜风，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1李繁宁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朱正旺一直到后半夜才离开大理寺，值夜狱卒不敢偷懒打盹，这会儿困得眼泪汪汪。
一个圆脸差役过来说：“诶，朱大人说近来辛苦，命人备了宵夜，你们快去吧，吃饱了好继续当差。”
两个值夜狱卒立马清醒了大半，展颜道：“朱大人竟还有几分贴心，可眼下还没到换值的时候.……
圆脸差役道：“这有什么，左右不过一炷香，我替你们看着，牢门都锁着能出什么事？”
那狱卒一想也是，解下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千恩万谢地走了。圆脸差役脸一变，当即揣着钥匙进到牢房。附近的火把早就燃尽，此时一片漆黑，他打开张远那间房，正色道：“大人还有话要问你，你再来一趟。左右守陵军都已经被审问过，此时早就累得仰面大睡。重回故地，张远却睡不着，闻言一惊，“朱大人还要问什么？”圆脸差役不耐烦，“哪里知道，快走。”
张远只好跟着差役重新回到审讯室，此时审讯室已经不如方才明亮，只一盏油灯孤苦伶仃地放在审讯案上。还有一个同样身着囚衣的人，他背身站在铁窗底下，囚衣被月色照得明亮，像少年银白色的衣袍。听到推门声他才转过头，张远看到那张脸，却是下意识退了半步，然而审讯室的门早已被关上了。沈骤道：“看样子，你认识我？”
张远立马摇头，“不、不认识……
“不认识，你这么怕我？"沈骤提起油灯，笑了一下，“几个月前我踏入长安，所有人见到我都和你一个神情。不过，一个生长在咸阳的守陵军，怎么会认识我呢？”
张远动了动唇，正要张口否认，就听面前的人淡淡道：“袁铭。”被唤作"袁铭"的人先是震惊失色地摇头，而后哽咽上前，“砰"地跪下道：“大公子，大公子救我！”
沈骤轻叹一声，坐在旁边那把审讯椅上，油灯的位置正好照着袁铭可怖的脸：“当年三殿下开府，你是他府上的近卫，他见你身手好，又有建功立业的抱负，所以引荐你到了贺将军门下，梓州那一战，你是押运官。殿下出事后，麾下兵士被分入各营，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