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地点下头，她看了眼天色，起身说：“人就放在你这儿了，替我看两曰。”
顾宴朝侧首看她，叹声道：“公主，你真不能拿我当差役使唤，执鸾司也没付我月奉。”
李繁宁头也不回道："他的饭钱我包了，青渡，结账。”青渡只好顿步，尴尬地掏出钱袋子。
顾宴朝没说不收，他向来是这样，从不会有意与公主客气。这样银货两讫的关系也令他与李繁宁之间更为融治，那看似随性的姿态中横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顾宴朝不会随意踏过去。
他撑着脑袋，掂了掂那袋银子，仰头道：“公主近来还吃药吗？”青蠖迟疑一瞬，还是答道：“不了，已经很久没碰过那药了。”顾宴朝笑了笑，“也是好事，好好照顾你家公主吧。"<2夜里的大理寺狱格外空旷安静，岩壁滴水的声音都荡着回响。第三日了。
何云升从最初尚能强装冷静到现在焦躁不安，今日狱卒送来的饭食他一口没动。
整个人憔悴不堪，连脸颊都凹了下去。
反观另一间牢房，众所周知盛安公主这只猫可是个金贵主儿，连圣上跟前的陈公公都要将它好生捧着，公主把这猫放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人尽皆知，狱卒不敢怠慢，又是送水又是送饭，沈骤在牢里蹲了三天，连个头发丝都没掉。他揉着月奴的脑袋，看月奴舒服地眯起眼，说：“这几日没见何大人来过。”
何云升反应过来沈骤是在与他说话，恶声道：“父亲向来按规矩办事，回避此案是应该的。”
“那何大人也太守规矩了。“沈骤和气地说：“也不差人过来捎句话，好让我们知道知道外面的情形。不过你说，何家子嗣众多，他会不会已经放弃你了？”“沈骤！"何云升瞪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险些打死你的人是姜定轩，你不去报复他，算计我做什么？”
沈骤这才转过头，看向他时眼里仍旧笑着，“你说，如果他们找不到杨石那可怎么办？”
何云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就无法证明沈骤勾结商贾勾结蓄意谋利，他顶多就是给何云升介绍了个不靠谱的商贾，但这从买卖到验收运送，再到督造修缮，通通与他无关。
中饱私囊以至陵寝坍塌的罪名，就得何云升一个人担。何云升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沈骤只是停了片刻，月奴就迫不及待地瑞了他一下，他只好继续抚摸，低头看它翻出了肚皮，道：“你有没有想过，贪墨这个罪名不该你一个人担。何二公子，这么复杂的章程，你一个人办不了吧？”何云升愣了一下，若非沈骤这么一句话，他险些忘记从前他是利用了岳山在东宫的便利才慢慢打开了这个渠道，可岳山已死……何况即便到了如今的境地，何云升也从不曾想攀咬东宫，何家依靠姜氏多年，他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里。
“何家这是断尾求生，在你父亲眼里，身陷囹圄的你早就没有了价值。“牢房另一端的人说：“若是你把所有罪责推给东宫，或许还能换来一线生机。“包括你母亲的生机。“沈骤平静地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个姨娘在府里，应该不好过吧。”
何云升被激起一身冷汗，他的目的果然是东宫！何云升捏紧了拳，似乎在权衡沈骤的提议，他脑袋胀痛似是要炸开。片刻之后他平复了呼吸，沉默许久，哑声说：“当年，薛铎失手并非我父亲授意……那只是个意外。”
沈骤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月奴的脑袋。太安静了，静得何云升心下惴惴，继续说：“当年我与谢川也有交情，说真的，谢川的死状……我也很痛心，他们说你、说谢临舟是凶手，我也是一时气恼，才有落井下石之举，可这也是受姜定轩与太子逼迫，他二人才是真的狼狈为奸！”
沈骤背对着他，何云升看不见他的表情，不免提高了声量。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外面梆子声敲响，有狱卒前来巡视，还顺手给两位添了水。<1
何云升只好住了嘴，说了那会子话，他出了好多汗，干脆仰头将碗里的水一口闷了。
他知道沈骤不会再与他搭话了，只能靠在石壁上思考自己的生机，但没多久他便觉得一阵困意上头，很快就昏昏欲睡。终于安静了，这座监牢似乎又变成了他一个人。沈骤疲倦地阖上眼，虽然这牢房被布置得温馨雅致，但牢狱里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
明明铁窗外月色晴朗，他却仍觉得外面还是暴雨如注。闭目养神的片刻，岩壁上的水“啪嗒"落在他眉心，他眉心心微微蹙起，唇线也跟着抿直。
牢门的锁链“呕当”一声被打开他也无动于衷，沈骤在梦里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满地的血，满地的尸首，被盯在大门上，口吐鲜血的谢川，瞪大了眼珠子的太傅，还有义母那张脸，她平日是最体面最讲究的人，可她的脸上衣裳上全是血，连发髻都散掉了。<4
沈骤站在庭院中央，鞋履和衣袍早就被雨和血浸湿，他静静看着大门的方向，眼神里尽是急躁和催促。
他在等，等大门那里冲出的人来把他带走，然后打断他的骨头，撕开他的皮肉，这个梦就要结束了。
快点，快点杀了他。
“沈骤、沈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