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禅房坍塌不是意外。刀锋刺穿了帘子，与此同时墙头跳下数道人影，那杀手意图再往里刺，就被一刀砍断了臂膀。
他持刀的那条胳膊顿时掉了下来，李繁宁看到鲜血喷涌在帘子上，有几滴从缝隙溅到了她的脸。
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青渡呆了数息才反应过来，她跳下马车，六名暗卫已经将那杀手围住，然而不过瞬息，那人竞口吐黑血而亡。是死士啊。
青蠖皱眉，对着车厢里的人道：“公主，人死了。”李繁宁没有下车，她用帕子重重擦去脸上的血迹，语气亦没有起伏，道：“带回去查验。”
这时又听外头一列急促的脚步声，是巡夜的武侯赶到了，李繁宁远远听到孙有容焦急的声音，“敢问公主如何？可有伤着？”好在衙门离得不远，孙有容听说此事就立马带人赶来了，看到周遭几个暗卫时孙有容猛松了一口气，谁不知道执鸾司成立之初圣上就从羽林卫里择出最顶尖的几个高手贴身护卫公主，这些人平日不见头不见尾，却像影子一样跟着李繁宁，除了性命攸关之时，断不会出现于人前。看这打斗现场，公主大概是没有伤着。
旁边一道赶来的沈骤气息未定，紧紧盯着那飘动的帘子。李繁宁手上动作一顿，明明没有听到沈骤的声音，却直觉他就在不远处。她掀开车帘，目光与他短暂地交汇，随即弯腰下了马车，目光下移：“孙大人，鞋怎么丢了一只？”
呃，孙有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抓了把自己的胡须，道：“适才跑太快，见笑、见笑。"<1
吏部批准他致仕的文书还没下来，这个档口，公主要是在他管辖的坊市出了岔子，那怕是回乡无望了，孙有容能不着急吗？不过他下意识瞥了眼沈骤，这小子明明跑得比他快，却还衣冠整齐，年轻人手脚就是利索。
李繁宁没有笑话他，只神色如常地吩咐暗卫将尸体拖走，看向车夫的尸体时皱了下眉，“青腹。”
“奴婢明白。”
公主与底下人并不亲厚，但在公主府当差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前少不了富贵，死后也不可能寒惨。
青渡很快就吩咐人将老程抬了回去。
李繁宁看着地上的血迹没有半分躲闪，她似乎对这些尸体习以为常，但沈骤注意到她脸上那被重重擦过的血迹。血迹用帕子是擦不干净的，反而留了一片余红在下颌处，因为过于用力，连肌肤都隐隐透出红。她不喜欢沾到血。
这时，孙有容推了沈骤一把，“那、那让沈司阶护送公主回府吧？"<1李繁宁没有吭声，便是默许的意思。
沈骤点下头，拱手应了是。
现场清理干净，暗卫便又尽数隐身了。孙有容留了几个人手给沈骤，沈骤上前一步道：“公主上车吧，卑职护送公主回府。”李繁宁那条帕子已经不能要了，她用手背去蹭脸上残余的血迹，说：“马车脏了。”
沈骤看一眼那车帘上的血，临近宵禁，四周也不可能有马车可借，他道：“公主稍候，我让人从衙门一一”
“走回去吧。"李繁宁打断他，轻声道：“反正也不远。”沈骤无不应是。
这一路青腹有意与前面两人拉开距离，她仍未从方才那惊险的一幕缓过神，路上还不断打量着四方。
四周闻无人声，一阵风拂过，树影飒飒地晃。沈骤依旧守礼地落后李繁宁半步，他在等李繁宁开口问。她这么聪明，一定发现了端倪。她近来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应萧茵的请求，查探了陆仲平这个人，且还并未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执鸾司不是密不透风的墙，有心人要打听她的动向并不难，但是仅仅因此就想要她的命，那么证明萧茵所言不假，这里头大有文章。甚至，连沈骤都知道她沾了这件事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为什么？
然而李繁宁始终没有开口问，一路沉默到公主府门外，眼看她一言不发迈进大门，沈骤终于叫住她，“公主。"<1李繁宁回头，在昏黄的灯笼下与他对视。
他以为她会趁今日追问到底，他以为她会害怕、会惶恐，人面对未知的危险，胆怯是应该的，可李繁宁仍是用那样平和的目光看向他。就像每一次看他那样，她好像容许面前这个人对她做一切事情。沈骤道：“你…不问什么吗？”
李繁宁停顿片刻，说：“如果我已经身陷险境，是不是……你就不能推开我了，对吗？"<1o）
沈骤站在公主府大门外，两尊石狮子一左一右围住他，像是将他困在这一方屋檐的阴影底下。
他眸色渐沉，攥紧的右手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感。李繁宁翻阅过数遍卷宗，她一定想知道谢家人为什么会惨遭灭门，太傅当年真正查到的到底是什么，可卷宗里不会有这个答案，就连沈骤也不知道。他唯一的线索是谢家被灭门的前夜一一
当时李业衡已经被问罪扣押，谢临舟并不相信李业衡真的会通敌叛国，常常跑去书房问当时奉旨审理此案的谢豫棠案件进展。那夜是最后一次，他在后院看到管事的东叔领了个人从谢豫棠的书房出来，那人一身黑衣黑帽，看不清脸，谢临舟只迟疑一瞬便上前推开门，他听见温弦月说：“可是当年萧盛都一-”温弦月甚至泫泪欲泣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