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宿命
又是很久之后。
潭水微漾,余温仍缠在指间。
氤氲水汽隔在两人之间,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吱声,”谢无泪撑着玉礁慢慢支起身,水珠沿紧窄的腰线淌落,融进深潭。他侧过脸,终是低叹一声:
“……劳烦殿下了。就到这吧,我自己静一静就好。”虞欢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她尽力了。
可再这么下去,她的手怕是真要废了。
正想着,手腕忽然被轻轻执起。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覆上来,指腹顺着她的筋脉缓缓揉按,温润的灵力如丝如缕渗入,疏通凝滞的气血。
虞欢咬住下唇,手心被揉捏的触感隐隐发痒,连忙推了他一把,仓促抽回手,没敢再抬眼看他眸中翻涌的暗色,转身便踩着湿滑的石阶匆匆上岸。衣襟拢得死紧,步子却虚浮茫然。
她踉跄着上楼,本该回那间他们同寝过的主卧,回那张宽大柔软的床榻。可脚步钉在门前,竞再也迈不进去。
屋内陈设明明清雅简净,可此刻落入眼中,垂落的纱帐、并排的玉枕、空气中若有似无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桃色痕迹那床榻绵软,灵力丰沛,曾是她贪恋的舒适之处;如今却只觉得那一方空间里藏了太多未尽的喘息与触碰,让她难免想起一些激烈难言的画面。
学了技巧都没用,让她有些被打击到。
倘若谢无泪回来,两人再同榻而眠……
万一又擦枪走火……怎么办。
岂不是没法解决了?
频率太高了终究不好。
她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把他拖进这无休止的欲念里。“得分开住一段时日,彼此都冷静一下。“她低声对自己说。她害人不浅,日日惹他情动难抑,正事耽搁不说,长此以往憋闷不疏,于他修为、根基皆是大损。
终是转身,走向一旁的偏室。
偏室陈设简陋,仅一床一蒲团,灵力远不及主卧充沛,却独存一份寂然清净。
天已破晓,灯未点。
门外桃花潭方向,水声渐寂,再无动静。
她盘膝坐上蒲团,深吸口气,将满心纷乱压入识海,运转周天,沉入修炼。肉身境界早在南疆时便近乎圆满,只差一线,便可与神魂、修为齐平。届时,只需渡一场心魔劫,便能真正踏过大乘期的门槛。窗外天光从熹微淌至昏沉,又落了一夜冷雨。虞欢这一入定,便是整整一日。
偶有分神时,神识扫过院落,始终没有谢无泪的气息。他怕是又走了。
她学了那些所谓的技巧,虽得了他许多夸奖,譬如“殿下好厉害,我很欢喜"之类,夸得她有些为人师表般的飘飘然,却依旧没能真正替他疏解,反而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
长久积郁,恐伤根本。
心下暗定:待此番修炼结束,定要再寻那青衫书生问个明白,总得找到真正能帮他的法子。
心绪稍平,她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是那尊涅槃棺。
此前谢无泪交予她后,诸事纷扰,一直未得静心参悟,此刻倒是时机正好。放眼整个修真界,地阶法宝也不过二十之数;而传自万年前的上古地阶法宝,则不超过一手之数。
棺身初时仅掌心大小,乌木为骨,血纹缠络,颇为神秘,观之极具压迫感。她指尖凝注灵力徐徐注入,棺身便循灵脉节节涨大。不过数息,一人高的棺椁沉然落地。
刹那间,偏室内血煞之气滔天席卷,似有古战场的肃杀穿透岁月扑来,衣袂被无形煞风刮得猎猎作响。
恍惚间,金铁交击、万马嘶鸣的声响自极远处震荡而至,像幻听,却又真切骇人。
这煞气不似山海刀那般凶戾外露,却更显悍然深沉,绝非寻常地阶法宝所能及。
虞欢凝视棺身,蹙眉低语:
“以棺淬体……莫非是要躺入其中,承受煞气侵体、破而后立?”抬手虚抚棺壁,指尖刚触上便被刺得一麻,心中却骤然明悟一一涅槃二字,本就是死而复生,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法宝,是以煞养身,借极致的毁灭求一线重生,以此催发肉身的生机。但毕竟是正道法宝,虽然看上去邪性,但她并不担心有任何凶险。她绕棺缓行,指节轻叩,细细抚过每一道纹路,直至触到棺盖衔接处一道暗纹,灵力轻吐,"咔"的一声轻响,厚重的棺盖缓缓上移。棺内并非空荡,而是蓄满了浓稠的血煞之气,翻涌间似有无数残魂哀嚎挣扎L。
虞欢却毫无惧色,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提气纵身躺入棺中。甫一落定,棺盖便自行闭合。
周遭陷入极致黑暗,血煞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剧痛顷刻炸开一一然而下一瞬,眼前景象轰然变幻,被强行拉入一方淬体幻境。脚下是枯黑焦土,天穹浸满血色。
黄沙卷着腥风呼啸而过,远处残戈断戟林立,尸骸如山。战马悲鸣、兵士嘶吼穿透时空碾压而来。
万年前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几乎要将神魂震碎。天地之间,死亡的气息浸透每一寸呼吸。
虞欢并不畏惧,此处只是幻境,对入棺者并无实质性伤害。她守持灵台清明,于一方土丘之上盘膝运转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