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薛家老宅。
自从薛姨妈一家迁移神京,偌大豪奢老宅冷清了许多,只有薛家二房宅院有些人气。
薛家祖上只是紫薇舍人官位,身份权势比贾王史三家,从源头上便逊色不少。
但紫薇舍人是中枢之官,所承职司与皇室亲近,薛家又是数代皇商,数十年积累财富人脉,着实不容小觑。
加之薛家历代与贾王史三家联姻,四家门户千丝万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也是为何薛家官爵之荣,远不及贾王史三大世家,在金陵杜家复灭之后,名列金陵四大家的原故。
即便之后发迹的金陵甄家,虽然靠着海商之业,挣得甄半城之美名,仍然无法取代薛家四大家之位。
薛家长房传承祖业,外人看来四平八稳,延续薛家皇商富贵,薛家二爷薛远不显山露水,但却能另辟蹊径。
许多年前因机缘,得宫中青眼遴选,远走边陲搜罗缉办要事,虽只在内务府广储司挂职,但入京必会面圣。
外人对其中奥秘不得而知,但薛姨妈、薛宝钗等至亲之人,却知薛远几分底细。
虽薛远从未对此多言一句,但宝钗心思缜密,却度量出这位二叔,其人能为潜势不俗,才会想到千里求助。
薛家大宅已历七十年风雨,但世代豪富,屡经修缮,大宅内部富丽堂皇,尽显豪门气度。
薛家二房因家业传承,十年前已另外置上等宅邸,只是年节之时,才会返回居住数日,以便阖家团圆。
但薛姨妈一家搬去神京,担心祖宅空置太久,容易生出事端。
况且儿子纨绔,难承家业,便对二房生了笼络之心,来信嘱咐薛远一家,搬回祖宅长住,以便看护老宅。
……
金陵过正月十五后,天气开始渐渐回暖,特别是临近午时,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暖融融的,透着慵懒舒适。
二房宅院正房之中,南向的玻璃窗下,摆一张榆木雕花软缎躺椅,薛远正靠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书卷翻阅。
前段时间薛远旧疾复炙,身体欠安,药汤调理许久,如今才得以康复,神情气色好了许多,正是悠闲时光。
躺椅旁摆镶贝黑檀木茶几,上头放着红泥小炉,烧着铁壶热水,另放彩釉银边白瓷茶具,土陶云雾茶叶罐。
薛宝琴静静坐在茶几旁,正在那里洗茶烫杯,神情温婉安静,雪肌晕玉,眉眼似画,陡然惊艳,满室生辉。
穿淡蓝绣梅交领长袄,外罩雪狐裘背心,系着牙白宫绣长裙,胸口挂八宝璎珞金锁,阳光掩映,明艳照人。
等到红泥铁壶中水滚,她伸手提壶倒水,滚热水流倾入茶碗,上等云雾尖上下翻滚,沁人茶香,弥散四溢。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父亲,薛远轻抿一口,笑道:“甚好。”宝琴怡然一笑,端另一杯自饮,父女俩自得其乐。
此时门外进来管事婆子,说道:“老爷,二门外来了匹快马,说是受神京大太太差遣,送了一份急信给老爷。”
薛远神色一动,放下手中茶碗,连忙取过书信查看,只是飞快浏览一遍,眉头顿时紧缩,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宝琴见薛远脸色难看,问道:“父亲,伯娘信中说些什么,可是神京那边出了事情,父亲怎么脸色这等难看?”
薛远皱眉说道:“神京那边出了大事,大周北地军囤被残蒙侵占,如今安达汗已率大军南侵,还攻占了宣府镇。
朝廷查究其中缘故,发现有人泄露军囤机密,才引来这场大祸,蟠儿被人蛊惑,竟牵扯入大案,如今已被下狱。
你伯娘难应付此事,所以写信给我求助,让我速去神京为蟠儿转寰,此事当真十分棘手,薛家这会可遇上劫数。
宝钗信中说的详细,蟠儿性子莽撞荒唐,但这次却不是蓄意而为之,是受蛊惑无心之失,只牵扯关联委实不小。
你大伯就蟠儿一条血脉,你伯娘千里传信求助,我做兄弟的岂能不理,此事万不能拖延,我们要尽快动身才是。”
宝琴俏脸失色,说道:“堂兄既是无心之失,父亲自然不好坐视不理,只是两地千里之遥,伯娘为何会舍近求远。
贾家威远伯官爵隆重,听说很得皇上重用,伯娘请他出面转寰周全,比起父亲千里奔波,岂不是快捷便利许多。”
薛远苦笑道:“这道理你伯娘和宝钗,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事情不得便利,琮哥儿刚好不在神京,也是鞭长莫及。”
薛远说着将书信递给女儿,宝琴接过仔细浏览一遍,口中喃喃自语:“原来他做了神机营参将,已带兵出征了……”
……
薛远说道:“按常理来讲,这等大案要案的审理,三法司各种程序繁杂,总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最终审定结案。
但眼下大周和残蒙战火已炙,朝廷欲断绝细作窃秘之患,为了以儆效尤,多半从速从快侦办此案,定罪从重乃常理。
只怕蟠儿的处境会十分凶险,这等情形下必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半分,这两日收拾过生意之事,后日就启程上京。
好在家里祖业生意经过整顿,去弊革新下都已平顺妥当,又有鑫春号守望相助,让你哥哥细心打理,足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