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越说越疾,越说越怒,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龙案上,轰然巨响震得案上笔砚跳动,馀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此诗,狂妄噬主!歹毒诛心!这是对我大周国祚,对朕,对尔等所有人,赤裸裸的蔑视!是战书!”
她胸口微微起伏,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缓缓从三省宰相、六部九卿的脸上割过:“贼寇已猖獗至此,反诗都传到朕的御前!关中糜烂,长安危在旦夕!”
“尔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平日里高谈阔论,纵横捭合,个个都自称社稷栋梁!”
“如今国难当头,为何————”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力压制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斗,那是愤怒燃尽后透出的悲凉,“为何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出谋划策,领兵出征,为朕分忧,为国平叛?!”
死寂!
紫宸殿内,是足以扼杀呼吸的死寂!
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消失了,百官们深深垂首,许多人连额角的冷汗都不敢去擦,只恨不得将身形缩进蟠龙柱的阴影里。
非是惧死,亦非无能。
能立于这庙堂之上者,谁不是历经风雨?
黄朝那十万乌合之众,未必真放在他们眼中。
他们真正畏惧的,是这龙椅之下,玉墀之间的暗流!
是那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朝堂——魏大人和江大人的一场明争暗斗!
此刻,谁敢站出来请缨平叛,便如同将自己架在烈焰上炙烤!
试想,若你执掌兵符,你的政敌会如何?
粮草辎重,必会拖延克扣,让你摩下几郎空腹作战!
军情谍报,或被篡改延误,诱你步入十面埋伏!
麾下将领,安知没有他人眼线,临阵倒戈,阳奉阴违!
待到出征,后方弹章即刻如雪片飞来,污你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届时,外有十万流寇虎狼之敌,内有朝堂腹心之剑!
纵有天纵之才,也难逃败亡之局,更要背负千古骂名!
更何况,谁不知这黄朝之乱,根源乃是魏相纵容坐大?
此乃党争恶果,谁沾手,谁便是下一个牺牲品!
中书令陈少卿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冷笑:“魏老贼自作孽,还想拉旁人下水?休想!”
门下侍中郭正指尖捻着胡须,暗忖:“魏党与江行舟斗法,旋涡中心,避之唯恐不及。”
兵部尚书唐秀金额角渗出细汗,纹丝不动:“我乃江行舟座师,魏党岂会容我立功?只怕未至前线,已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魏泯一党的官员,也个个缄默。
此刻举荐同党,无异于引火烧身。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滴一滴流逝。
女帝武明月的目光,从最初的灼热期盼,渐至喷薄怒火,再转为彻骨冰寒,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绝望。
那是一种对眼前这群“栋梁”的彻底失望,一种对大周圣朝命运的无力预感。
就在这万马齐暗,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臣,有一策。”
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厚重的锦帛,骤然打破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