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陇右入关的险要之处设伏,或制造事端,阻挠这批老卒顺利汇合?
绝不能让他们形成战力!”
在张继的棋盘上,这一步棋落下,足以让魏泯这棵百年老树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连根拔起。
只要魏泯倒台,尚书令之位空缺,以江大人如今圣眷之隆、声望之盛,入主尚书省,执掌相权,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然而,江行舟却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将其轻轻置于案上。
他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夜幕。
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挺拔,语气平淡如水,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
洞悉世事的从容:“我们什么都不必做。”
张继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稍纵即逝啊!为何要按兵不动?”
他实在无法理解,面对如此明显的破绽和攻击机会,这位一向以锐意进取着称的上司,为何会选择沉默。
江行舟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从他侧后方打来,在他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明亮,似乎能穿透这厚厚的墙壁,越过千山万水,看到秦岭深处潜伏的杀机,以及洛京城上空正在汇聚的政治风暴。
“张大人,”江行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仿佛在评价一个走入歧路的棋手,“你以为,时至今日,魏泯真正的对手,是我江行舟吗?”
他轻轻摇头,自问自答:“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他还在用朝堂上争权夺利的旧尺子,去丈量秦岭里的刀光剑影。”
他顿了顿,走到书案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缓缓道:“岐山那股草寇,尤其是那个戴着青铜面甲的首领,我虽至今未知其姓名来历,但观其行事风格一目标精准,下手狠辣,行动迅捷如风,事后又能如鬼魅般消散于群山之中。
这绝非寻常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
那是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生,于尸山血海和人世险恶中淬炼出来的狼性!
这种人物,如同石缝中生长的野草,只要给他一丝缝隙,他就能顽强地钻出一片天地;给他一点星火,他便敢放火烧了整个荒原。”
江行舟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冷峭:“魏泯以为,派去几千个经历过沙场的老兵,就能象碾死蚂蚁一样,将这头猛兽手到擒来?
他这是自作聪明!
他这是在给那头正被困在山中、饥肠辘辘的凶兽,送去了一顿前所未有的、
丰盛的血肉大餐!他高高在上,自以为仍是掌控一切的猎人,却不知,在他决定派出这支私兵”的那一刻起,他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山下那头凶兽眼中,最肥美、也最致命的诱饵。”
“冯破虏手下的兵,是百战精锐不假,”江行舟分析得条理清淅,如同在剖析一盘棋局,“但他们擅长的是两军对垒的堂堂之阵。如今让他们以退役”之名,行私斗之实,师出无名,军心士气还能剩下几分?
更要深入秦岭腹地,去对付那些熟悉每一处悬崖峭壁、每一条隐秘小径的亡命之徒————此消彼长,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魏泯此举,无异于抱薪救火,只会让那股草寇在更残酷的血与火的洗礼中,被磨砺得更加凶悍、更加难以对付!”
他看向张继,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张大人,我们何必此刻下场,徒耗力气,甚至可能引火烧身?魏相大人自己亲手点燃的这把野火,火借风势,已经足够把他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我们只需静坐在这钓鱼台上,冷眼旁观,看他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石头,狼狠地砸在他自己的脚面上。这出戏,远比我们亲自登台要精彩,也安全得多。”
张继听着这番抽丝剥茧、高屋建领的分析,初时的急切和不解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壑然开朗后的凛然,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彻底明白了江行舟的深意与布局之远。
这绝非怯懦退缩,而是更为高明、更为冷静的“坐山观虎斗”。
让魏泯和他眼中的“疥癣之疾”去殊死搏杀,无论最终是魏家惨胜,损兵折将,威望大跌,还是那股草寇再次创造奇迹,让魏家颜面扫地,元气大伤,最终获益的,都将是始终置身事外、稳坐中军帐的江行舟。
不费一兵一卒,不担一丝风险,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大人深谋远虑,洞若观火,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继心悦诚服地深深一躬,之前的焦躁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对这位年轻上司的敬畏。
江行舟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重新坐回案后,拿起那卷《盐铁论》,仿佛刚才谈论的不过是书中的一段典故。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低声吟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且看魏相大人,如何将这出私兵剿匪”的大戏,唱得轰轰烈烈吧。”
“吩咐下去,”他最后补充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我们御史台的人,眼睛睁大,耳朵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