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一一!”
寒光乍现。
顾清澄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手腕一翻,七杀剑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无双的怒意,直直地指向了那个男人的咽喉!剑气激荡,激得那人额前的乱发飞扬,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同样盛满了痛楚的眼睛。
秦棋画吓得魂飞魄散:“侯君不可一一”
“谁让你带他来的?”
顾清澄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冰冷至极。
她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非是虚弱,却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克制着想要拥抱,或是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她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顿,如刀刮骨:
“秦棋画,滚出去。”
剑刃抵上喉结,沁出一线血珠:
“你……留下。”
帐帘在身后慌乱地落下,隔绝了秦棋画离去的脚步声,也将这方寸天地,封锁成一座只属于两个人的孤岛。
顾清澄握剑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想要质问。
问他为何要来,问那封婚书算什么,问为何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便会痛得几欲碎裂。
“南靖的皇帝?”
她竭力维持青城侯的威仪,声音却轻若游丝,难以抑制地颤抖着:“你也,想死吗?”
江岚没有说话。
他未看抵在喉间的七杀剑,亦不管那一线正顺着脖颈流下的血痕。他只是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她惨白的脸,和染血的唇角。他知道,她已不记得他了。
遗忘是比死亡更彻底的告别。
剑锋只需再进一寸,便可轻易贯穿他的咽喉。可他浑不在意。
就这般贪婪又哀切地凝望她,仿佛能得此一瞬的注目,纵死亦甘之如饴。顾清澄握剑的手依旧悬在半空,剑尖抵着帝王的喉结,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终结这场乱世的纷争。
可她的手在抖。
仿佛这把剑有千钧之重,又仿佛眼前这个人,是她用尽毕生力气也无法斩断的劫。
“为何要来。”
“既已离去,为何还要来?”
夜风穿过帐隙,吹动灯焰。
在明灭的光影里,在剑与血的僵持中,江岚干涸地开口。……小七。”
“我想你了。”
这声呼唤仿佛跋涉过万水千山,穿透九百余个日夜的尘埃,沉沉坠入她耳中。
那一触即发的杀意,也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奇异地凝滞了。空气不再流动,时间被拉长,扭曲。
顾清澄眉心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陌生的恍惚。小七?
那是谁?是他在透过自己,呼唤那个让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来见的故人吗?“你认错人了。”
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试图斩断这荒谬的牵扯。可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一
江岚忽然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新旧伤痕的手,没有碰剑,却是对着她的脸,在半空中极缓慢地描摹了一个轮廓。
一个虚空而圆满的弧度,恰好框住她苍白的脸。“没认错。”
江岚隔着一剑之距的虚空,深深地望进她破碎的金色眼瞳,声音沙哑而笃定:
“就算你忘了自己是……
“我也绝不会认错我的妻子。”
那两个字像是一阵凉风,吹入顾清澄彻底混乱的识海之中。一根羽毛,足以压垮不堪重负的泰山。
那些被封印的爱恨,压抑了许久的血气,在这一撩拨之下,如洪流般涌上胸腔。
剧痛轰然决堤。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酒而出。
顾清澄眼底的金光瞬间溃散,世界陷入无边的黑暗,如折翼之鸟般向后坠落。
“清澄!”
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改了口,纵身接住了她。
怀抱带着风雪的寒意,怀中人熟悉得令人落泪。江岚单膝跪地,将她牢牢圈进臂弯,下颌抵着她汗湿的额发,冰冷地相贴着。
他抱得那样紧,似乎只要松手,她就会化作烟尘消散。颤抖再难掩饰。
他嘶哑的嗓音里裹着失而复得的惶然,更多的,却是看她受苦的剜心之痛:“对不起……清澄对不起。”
悔恨、惊惧、怜惜……
所有情绪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冰冷的额角,一寸寸贴近她。没有丝毫情欲,唯有跨越身份、时光与遗忘的确认。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混着滚烫的湿意,落在她颤动的睫羽之间。“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