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腐烂般的腥甜气息，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丈。船速不得不降到最慢，铜锣声在雾中沉闷地回荡，警示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雾……有古怪。”陆九娘凝神感知，蹙眉道。她感觉到雾气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扰乱心神的力量。
郭大釜的灵枢仪指针开始疯狂转动，最后颤抖着指向雾气的深处。
“就在这里面！那股邪气……比在汴京感受到的任何一个点都要清晰！”郭大釜低呼。
赵令渊走到船头，双目微闭，茶心展开。在他的感知中，这片浓雾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一个巨大的、粗糙却有效的迷阵！雾气中那腥甜气息，正是维持迷阵的能量来源，同时也带着微弱的精神干扰效果。
“我们可能靠近他们的外围警戒区域了。”赵令渊沉声道，“这雾阵，是为了阻挡和迷惑误入者。”
“能破吗？”穆影手握剑柄，眼神锐利。
“硬破不难，但会打草惊蛇。”赵令渊沉吟道，“需悄无声息地穿过去。”
他再次闭目，太平茶心如同水银泻地，细致地感知着迷阵的能量流动。守拙关于阵法符文的感悟此刻发挥了作用，他能隐约“看”到雾气中那些能量流转的节点和缝隙。
“陈舵，听我指令，左满舵，缓行三息，再右转半舵，疾行五息……”赵令渊开始低声发出一个个精准的指令。
陈舵毫不迟疑，依令而行。“顺风号”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在浓雾的缝隙与能量流动的间歇中穿梭，时快时慢，时而转向，巧妙地避开了迷阵的核心触发点。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赵令渊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陆九娘悄然将手搭在他后心，精纯的茶息缓缓渡入，助他维持着这种高强度的感知与计算。
就在船只即将穿过最浓稠的雾区时，异变突生！
浓雾中，猛地传来一阵缥缈诡异的歌声，似女非女，似哭非哭，婉转哀怨，直往人耳朵里钻。歌声入耳，众人只觉心神摇曳，眼前仿佛出现种种幻象，有金银珠宝，有绝色佳人，有故乡炊烟……一股强烈的、想要抛下一切、循着歌声而去的欲望从心底升起！
“是海妖！堵住耳朵！”陈舵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自已率先撕下布条塞住双耳。
一些船员动作稍慢，眼神顿时变得迷离，痴痴地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就要往船下跳！
“醒来！”
赵令渊舌绽春雷，一声蕴含了太平茶心力量的清喝如同暮鼓晨钟，在众人脑海中炸响！同时，他袖袍一拂，一股平和而浩大的茶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将那诡异的歌声强行驱散。
船员们猛地惊醒，骇然失色，死死抓住身边固定物。
歌声戛然而止，浓雾中传来一声恼怒的尖啸。
随即，无数道黑影破开雾气，如同利箭般射向“顺风号”！那是一种形似人形、却浑身覆盖着滑腻鳞片、指间有蹼、面容扭曲丑陋的生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是鲛人！准备战斗！”陈舵拔刀怒吼。
箭矢如雨，射向那些扑来的鲛人。但它们的鳞片异常坚韧，寻常箭矢难伤，只有附着了一丝内力的劲箭才能将其射落。
穆影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带着清冽的茶香，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鲛人相对脆弱的咽喉或眼窝。陆九娘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双手结印，道道清光如同屏障，护住船体要害，同时那清光触及鲛人，竟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变得迟滞。
郭大釜则掏出了他的新玩意儿——几个拳头大的金属蜂窝，猛地掷出。蜂窝在空中爆开，射出无数淬了麻药的细针，虽不能立刻杀死鲛人，却能让它们动作僵硬，纷纷坠海。
赵令渊并未直接参与战斗，他屹立船头，茶心笼罩全船，一方面稳定军心，驱散那歌声残留的魅惑之力，另一方面，他的感知死死锁定着浓雾深处——那里，有一股更为强大的、阴冷的气息，正冷冷地注视着这里，显然是这群鲛人的首领，也是这迷阵与歌声的操控者。
“擒贼先擒王。”赵令渊对穆影和陆九娘传音道。
穆影会意，剑势一变，更加凌厉，强行在鲛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陆九娘的清光屏障为她开路。
就在穆影的剑锋即将触及雾中那道阴冷气息的刹那，那气息猛地后退，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围攻的鲛人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些许尸体和淡淡的血腥气。
歌声不再，攻击停止，浓雾也似乎变淡了一些。
“顺风号”上一片狼藉，几名船员受了轻伤，所幸无人死亡。
陈舵指挥着清理甲板，救治伤员，脸色凝重：“看来，我们真的找对地方了。这只是外围的警戒，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
赵令渊望着鲛人退去的方向，感受着那渐渐远去的阴冷气息，以及灵枢仪指针愈发稳定地指向东南深处。
“流珠国……”他轻声自语，“我们来了。”
穿过这片残留的薄雾，远方，一片笼罩在奇异霞光中的群岛轮廓，在海平线上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