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缠的纯净能量,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股阴寒邪毒如雪遇阳春,纷纷消融退散。伤口处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体内真气的滞涩感也大为减轻,一股久违的暖意自丹田升起。
她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赵令渊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窗外风雪依旧,室内茶香与星辉交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他知道,这星辉茶露只能暂时压制毒性,根除还需找到源头或配制专门的解药。但至少,能让穆影恢复大部分战力。
约莫一炷香后,穆影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疲惫尽去,连日的伤势带来的萎靡一扫而空。她起身,对着赵令渊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赵令渊虚扶一下,“你为追查影茶,护卫茶道本源而伤,我岂能坐视。如今,你作何打算?”
“蜀中,‘云深不知处’。”穆影目光坚定,“师父和师叔失踪之地,我必须去。暗香阁的巢穴,也必须探明。”
赵令渊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云雾缭绕的蜀地群山。
“十年静守,本以为可得长久太平。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影茶之祸,关乎人心,关乎茶道存续,更关乎这天下气运。我既已知晓,便无法再独善其身。”
他转过身,看着穆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与你同去。”
穆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担忧道:“先生,此去凶险万分,暗香阁诡秘莫测,您……”
赵令渊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自信:“十年前,昆仑九重天、茶祖树下的风浪都过来了,还怕这人间险阻么?况且,”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守护茶道本心,本就是我辈之责。星槎虽化茶树,但其守护的意志,未曾稍减。”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行需做万全准备。暗香阁在朝中可能有眼线,我们需隐秘行事。此外,还需寻一两位可靠的帮手。”
“帮手?”穆影疑惑。
“嗯。”赵令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郭大釜那家伙,虽然聒噪,但其机关之术,尤其是对各类奇毒异物的了解,或有大用。他如今在东京军器监挂了个闲职,日子过得想必很是滋润,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想到郭大釜可能有的反应,赵令渊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另外,”他沉吟片刻,“皇长子……不,如今已是瑞王殿下,他深得陛下信任,执掌部分茶政事宜,或可暗中相助,至少能为我们遮掩行踪,必要时提供朝廷层面的便利。”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耽搁。
赵令渊简单收拾行囊,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是他惯用的茶具和一些精心炮制的各类茶叶,其中尤以太平茶为多。他将茶舍托付给一位信得过的老仆照料,只说是外出访友。
雪仍在下,开封城银装素裹。赵令渊与穆影身着厚实棉袍,戴着斗笠,混在清晨出城的人流中,悄然离开了太平茶舍,离开了这守护十年的平静港湾。
他们的第一站,是城西的军器监。
郭大釜果然如赵令渊所料,正在他自己的小工坊里,对着一具精巧的连弩模型吹胡子瞪眼,抱怨材料不行,工匠手笨。十年过去,他身材更显肥硕,但一双小眼睛依旧精光四射。
当赵令渊和穆影说明来意,尤其是提到“影茶”、“暗香阁”以及陆九娘、茶清音失踪的消息后,郭大釜先是惊得跳了起来,连呼“乖乖不得了”,随后便是摩拳擦掌,兴奋中带着凝重。
“老子早就看那些神神秘秘的香会不顺眼了!搞得乌烟瘴气!九娘和清音妹子竟然……哼!这暗香阁,俺老郭非把他们的老鼠窝捅个底朝天不可!”他拍着胸脯,立刻开始收拾他的那些宝贝工具和机关零件,大大小小的箱子瞬间堆满了半个屋子。
有了郭大釜的加入,队伍的实力大增。他的机关术不仅能用于攻坚破障,更擅长制造各种意想不到的工具,对于探查隐秘据点、应对陷阱毒物,不可或缺。
接着,赵令渊通过瑞王府的秘密渠道,递了一封信进去。信中并未明言影茶之事,只以隐语提及“旧疾复发,需往蜀中寻药,恐路途不畅,望予方便”。
当日下午,瑞王府便有人送来通关文牒和一枚不起眼的玉佩信物。持此玉佩,可在沿途官驿获得最高规格的接待与协助,并能调动部分地方暗探资源。送信之人还低声转达了瑞王的口信:“先生放手施为,京师有我。”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不再停留,顶着风雪,踏上了前往蜀中的漫漫长路。
此行,并非简单的寻人探秘,而是直指那试图以邪茶玷污人心、颠覆茶道的黑暗核心。前路迷茫,云深不知处,等待他们的,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危机。
风雪漫卷,古道漫漫。三骑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汴京郊外的茫茫雪原之中。只留下太平茶舍庭院中,那株覆雪的茶树,在风雪中静静伫立,叶脉中的星辉,在雪光映照下,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而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天夜里,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太平茶舍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