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飘散如雾。
“蔡京虽倒,树倒猢狲却未全然散尽,且茶政之弊,积重难返,如痈疽之疾。”张怀民手指轻叩桌面,紫檀木发出闷响,“近日东南各路市舶司连上急奏,言及海上茶贸频生诡异事端。先是泉州市舶司提举王师闵,于官邸之内莫名暴毙……”
赵令渊目光骤然一凝!
王师闵?正是那个在泉州港试图强行阻拦他们调查、并与幽冥宗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市舶司官员!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盏沿,釉面冰凉。
“……死状极为蹊跷,”张怀民并未错过赵令渊瞬间的神色变化,声音压得更低,似怕惊动梁间燕雀,“面无中毒青紫之象,亦无外伤,却七窍留有极淡的黑色血丝。仵作验尸,似是中了某种奇毒,却又遍查饮食起居,找不出毒源所在,如同凭空索命。”
他忽地冷笑,“呵,倒似《洗冤录》里写的‘蛊毒’邪术!”紧接着,他身子前倾:“不过旬日,明州、广州市舶司亦接连急报,近期多有大型茶商船队于往来南洋、大食的海路上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船带货,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奇的是,据幸存的小船队或沿途岛屿零星传闻,失踪者多为经营南洋、大食路线的豪商巨贾,其所载货品中,多有御茶园特供之精品香茶——建州北苑的龙团胜雪、武夷山的大红袍,一船便值万贯!”
他重重拍案,震得茶盏叮当,“陛下闻奏震怒,已责令刑部、皇城司暗探会同各市舶司严查,然至今毫无头绪,所有线索仿佛泥牛入海,查无可查。”
海上神秘失踪?精品御茶?赵令渊心中电转,这与之前鬼茶案中贡茶被偷运出海外的线索隐隐吻合。是蔡京余党未清,卷土重来?还是另有新的、更隐秘的势力,在利用错综复杂的海上通道兴风作浪?窗外暮色渐染,茶烟袅袅如蛛网。
“此外,”张怀民身体前倾至桌沿,声音几不可闻,似蚊蚋低鸣,“宫中近日亦有诡谲异动。官家近日颇宠信一位新入宫的林美人,此女来历不甚明朗,却自称精于茶道,所奉之茶据说色泽奇异——非青非碧,竟泛紫金,香氛独特,能令人饮后心神愉悦,飘然欲仙,深得圣心。然太后偶饮一次后,却对身边近侍言其茶‘香则香矣,然非正味,似有妖异,久食恐伤根本’。陛下听闻后颇为不悦,母子间为此颇生嫌隙。”
他摇头苦笑,“太后心中不安,暗中命老夫查探此女来历及其茶源,几经周折,竟发现此女入宫前,曾与一常跑南洋航线的海外蕃商过往甚密——那人唤作蒲亚里,专贩犀角象牙。而那蕃商及其主力的船队,恰好就在近期的失踪名单之上!”
宫廷秘闻、诡异海贸、船只失踪、惑人心神的奇茶……几条看似不相干的线,在此刻隐隐交织在一起,最终都指向了那烟波浩渺、神秘莫测的东南海疆。雅室内烛火摇曳,将二人身影拉长如鬼魅。
“大人之意是?”赵令渊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面色沉静如水,壶中水声却渐沸如雷。
“陛下已有密旨,重启茶事案彻查,着老夫总领其事,便宜行事。”张怀民目光灼灼如炬,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密旨,金线龙纹刺目,“然此事牵涉宫廷、海贸、可能还有江湖邪术,甚为棘手,非极度熟悉茶道、心思缜密且忠直可靠之人不能胜任。子深可愿再披官袍,权领东南诸路茶监司巡查使之职,代天巡狩,查办连环茶案,肃清海贸积弊?”他将玄铁令牌推至案心,铁色沉冷如深渊。
东南诸路?那正是澜澈所在的东海方向,也是星槎星图所示第一个潜在空间节点的方位!赵令渊心中一动,这朝廷钦差的身份,岂非正是暗中查访灵蕴、筹备星槎下一次行动的绝佳掩护和机会?他指尖轻抚令牌,纹路粗粝如鲨皮。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应下,只道:“此事体大,牵连甚广,容晚辈斟酌一二,也需安排茶楼诸事……”话音未落,忽听楼下传来喧哗声!
“小贼休走!”一声清叱刺破宁静——竟是兰澈的声音!随即是器物碎裂、桌椅翻倒的噼啪乱响!
赵令渊霍然起身,张怀民亦按剑欲起。只听楼梯咚咚急响,夹杂着粗野咒骂:“他娘的!爷们儿不过借本书瞧瞧,这娘们儿动什么手!”
原来苏砚青方才归楼,在相国寺后街旧书市淘得古籍,却被两个泼皮盯上。那二人见书页泛黄,以为内夹银票,竟尾随至茶楼后巷强抢。
苏砚青抱书急退,撞翻酱缸,腌菜泼溅如雨。泼皮甲抽刀便砍,寒光直劈面门!
苏砚青骇然闭目,忽见青影一闪——兰澈自二楼翻下,足尖点檐,如鹞子翻身。
刀至半空,她已擒住贼腕,反手一拧!喀嚓骨响,贼人惨嚎弃刀。
泼皮乙见状,抡起条凳横扫,木腿带风。兰澈不退反进,矮身避过,肘击其肋!贼乙闷哼弯腰,她旋身飞踢,鞋尖正中下巴。贼乙倒飞撞墙,瓦片簌落。
前后不过三息,二贼已瘫如烂泥。兰澈收势拂袖,冷眼睥睨:“再敢踏入此巷,断的就不是手腕了!”
风波暂息,苏砚青惊魂未定,却一脸兴奋地捧着那本纸页泛黄、边角破损的古籍冲入雅室:“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