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在水槽旁洗脸洗膀子,夏天木讷地站在他身旁。这个时候,石磊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从校门口方向传来——石青衫骑着饱经风霜的老摩托,摩托车左右一边儿系着一捆大麻袋,回来了。
摩托驶进学校操场,石青衫慢速一个摆尾,把车停夏天的面前,他掀开头盔,和蔼地打了声招呼:“哟,夏天~”
“石老师好~”
石青衫再次回以微笑,随即瞬间扭头变脸严肃质问自己儿子:“给夏天做饭了吗?”
使劲儿抹脸搓洗的石磊酸溜溜地回复:“放心,就算饿死你旧儿子,也不会饿着半点儿你新儿子滴。”
石青衫削了石磊的脑壳一把,石磊委屈巴巴。
石青衫嗅了嗅委屈巴巴的石磊:“你咋身上一股子酸臭味。”
“我谈恋爱了,这是恋爱的酸臭味。”提前立flag的石磊嘴欠。石青衫觉得石磊皮痒。
石磊和他老爸斗嘴,始终没将夏天嫌弃饮食(实际上是吃不惯这里的卫生条件)的事儿给抖出来,还算义气。
擅长变脸的石青衫转向夏天,面容恢复和善:“待会儿叔叔给你安顿个住处。哦对了,你妈妈已经给单位打报告,申请一间家属区的职工房。但你也清楚,你妈是主任,她不能滥用职权,得避嫌。所以这申请排队的时间,再怎么也得大半年,我估摸着,得春节后才能分到房子住了,所以你得在我这儿委屈很长一段时间。”
“委屈?唉,是我让我妈受委屈了。她还是去申请家属院的职工房啦?!”夏天吃了一惊,“我不是反对过了吗。我妈现在的单间宿舍又大又舒服,一楼就是食堂,旁边就是局里在云坳山的总部办公楼,上下班多方便。家属院离总部4公里呢,上下班还得乘班车,太麻烦了!再加上申请房子,我妈肯定免不了背地里说她以权谋私的闲言碎语,我反对,坚决反对!”
石青衫薅了薅夏天的头发:“多体贴人的孩子啊。你妈为了你,值得.......”
石、夏两家的家长说来也“奇怪”,都喜欢薅对方家小辈的头。
石磊咳嗽两声,学着他爸昨天的说话语调:“这显眼包已经18岁了,早不是孩子了,你别护着他。”
石青衫对着石磊的脑壳又是一削:“你才是显眼包!洗完脸带夏天去你屋,我停好车打整打整就过来。”吩咐完,慢骑着摩托往平房办公室方向挪。
石磊面朝夏天:“诶?不是要给你安排住处吗?为什么进我屋?难道我俩住一间?我可先说好,那张床我睡了十多年,睡习惯了,而且我不愿意和其他人挤着睡,我俩住一屋的话,我睡床,你睡地上。就算你是夏姨的儿子,我也不会妥协的。”
夏天是客,虽然已经大致了解眼前的野小子是个爱耍嘴皮的家伙,但还不熟,不便与其斗嘴,所以保持缄默,等安排就得。反正以后斗嘴皮的时间多着呢,包括物理意义上的斗嘴皮子。当然,那是后话了。
石磊领着夏天,穿过水泥地操场,来到教室对面一排五间陋室平房宿舍的第二间门前。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上形同虚设的U型锁,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40平米见方的大屋子。屋子的结构是用竹片为架,用红土敷在其上为墙,四面角落以实木为柱,延伸到顶做梁,土墙表面刷了一层灰浆勉强找平,但屋子年代久远,灰浆要么脱落要么泛黄。房间门边有两扇木制窗棂的大窗,没有玻璃,而是用种植大棚的透明塑料膜封起来的。很明显比对面那排砖石建造的教室还要老旧得多。
屋虽然很大,但陈设极其简单——屋脚放着一张看不出漆色的古旧单人床。另一个屋角有一个黑灰色的三开门老破衣柜,衣柜门都已经锁不上了,虚掩着的。窗边放着一个4层半人高的洗漱架,3个洗漱盆和一些日常用品有序地放在架子上。屋里除了床铺还有2个木凳1把座扇,头顶正中央悬挂着一盏白炽灯。
“这就是你的房间?”夏天举目四望,鼻子闻到一股有点儿像是潮湿发霉但又有几分清爽香的味道。
“嗯哼,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教室,十二年前修了现在的砖墙瓦房教室后,就没再用了。所以成了宿舍,一共五间,我爸住隔壁。”石磊回答。
夏天:“你打小就一直住这儿?”
石磊:“不,我家离学校10里地,我两三天得回去一次,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顾。”
夏天:“哦。”他没来得及与石磊继续深聊,石青衫进了屋。
石青衫搓搓手,对夏天道:“叔这地儿简陋,这间房已经算是最好的了,以前便宜了磊子这小子,现在他嘛.......”
人生不易,石磊叹气:“唉,现在我得分一半给别人了,和本就所剩无几的家产一起。”
“现在他嘛,搬出去,腾出来给你。”
“哈!?”石磊听了这话,浑身上下毛全炸了。他果然还是小瞧了自己老爸卖儿子的觉悟。
石磊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