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七的腿已经麻了。
她极轻地调整了下姿势,悄悄撩起垂下的床帏的一角,看向仍坐在案旁看书的那个人。
男人身穿一件家常的月白绸衫,一头青丝被玉冠整齐地束在脑后。星目低垂,薄唇微抿。一手捧书,一手随意地叩击着椅子的扶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长得真挺俊的。苏小七暗暗地想,这要是去南风馆,秦戈的头牌地位估计是难保。
可是她现在只希望沈清砚带着他的这张帅脸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一个在床底下趴了一个多时辰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心情欣赏美色的。
烛火轻轻抖动了一下,烛光弱了几分。
苏小七在心中呐喊:快睡吧,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才好带着你爷爷的寿礼回家呀!
她爱怜地摸了摸身边的包袱。硬硬的,有点硌手,是她喜欢的形状。
包裹里装的都是金银元宝。
苏小七是个很谨慎的女贼,除了金银,别的一概不碰。那些珠宝摆件,有的不好拿,有的容易碎,偷回去还不好出手。不像这些大元宝,又耐磕碰,又好流通。
今日这趟收获不小,毕竟来给沈老将军祝寿的都是大人物,给的礼金都相当可观。
苏小七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去后歇上两个月避避风声。这么多钱,她哪怕天天去醉风斋大吃大喝,也够花上一阵的。
咕。苏小七的肚子轻轻叫了一声,仿佛是在赞同她的这个想法。
她头皮一麻,紧张地看了一眼沈清砚。
沈清砚面色如常。
苏小七极轻地呼出一口气。
烛火又晃动了两下。
沈清砚皱了皱眉头,合上书放在案上,对着门外唤了声“黄钺”。
一个约莫着十七八岁细眉细眼的小厮推开门,跑过来垂手站在沈清砚旁边:“少爷找我有事?”
沈清砚敲了敲案上的书:“我要睡了,不过这个房间有老鼠,我怕它晚上扰我清梦。你去抓一下老鼠吧。”
黄钺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有老鼠呢,王嫂她们每天打扫好几次,从没听说过有老鼠的……”
沈清砚微微一抬下巴:“你去看看床底。”
苏小七已经听出不对,沈清砚话音未落,她已趁地一滚,出了床底,一个打挺站起身来冲向黄钺刚刚打开的门。
包裹当然是紧紧夹在腋下的。
只是她在床底着实是趴了太长时间,腿一软,一个趔趄,在沈清砚和黄钺惊奇的眼光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黄钺笑出了声:“少爷,这贼还挺有意思的。”
这简直是苏小七职业生涯最大的耻辱。
她一咬牙,直接一个扫堂腿,黄钺的笑声戛然而止。只是他看着瘦弱,身手倒是灵活,手撑桌沿轻轻一纵,已是避开这一腿。
黄钺大怒,伸手抓向苏小七:“好个小贼,敢跟爷爷动手!”
苏小七举起包袱砸开黄钺的手,再次向门冲去,嘴里不忘嘲笑:“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的黄毛小儿,也敢自称爷爷。”
只见白影一闪,沈清砚已经站在了门口:“人可以走,包裹留下。”
苏小七知道自己这一趟注定是打了水漂,索性大大方方将包裹递给沈清砚:“沈公子不说我倒是忘了,这是我给沈老将军带来的生辰贺礼。本想当面祝沈老将军松鹤长春,没想到走错了路,还烦沈公子代为转交。”
黄钺不屑地在旁边冷笑:“你骗谁呢?哪有人给人拜寿穿着夜行衣的?你打量我家少爷是傻子呢?”
沈清砚冷冷看了黄钺一眼,对苏小七点头道:“那我就替祖父谢谢你了。”他伸手来拿包裹,突然眸光闪动,一把抓住苏小七的手腕。
苏小七大吃一惊,心里暗道不好,这厮要反悔,不但东西要留下,人看来也想扣下。她一声轻叱:“沈公子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手腕一甩,脚步一滑,转向沈清砚的身后。
只听沈清砚一声轻喝:“坐下!” 苏小七感觉自己背上被人轻轻击了一掌,身子不由自主连转几圈,踉踉跄跄冲到桌边,刚好一屁股坐在沈清砚刚坐的椅子上。
苏小七甩甩晕晕乎乎的脑袋,正待站起,突然右肩一沉,又被人按回椅子。
沈清砚一手按在苏小七的肩膀上,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乌黑清亮的眼眸直直盯住她的脸:“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苏小七只觉脸上如有火烧。她垂下眼睛,不去看沈清砚的脸:“在下区区微名,不值一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辱沈公子清名,不如就此别过,从此相忘于江湖。”
黄钺在一旁嘟囔:“什么孤男寡女,还有我呢!”
沈清砚笑道:“你倒是一套一套的。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姓名我就不追问了。”
苏小七脸更热了。她眼眸低垂,睫毛轻颤,一时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