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稍缓,困意就混着酒劲席卷而来。
徐嫱索性阖眼假寐。
青年安安静静,像是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只有那股不浓不淡的皂角香味昭示着他的存在。
半刻钟后。
“您的目的地在右侧。”
导航甜美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一椅之隔的后座,布料轻轻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嫱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朝身后看去,就见青年从眼熟的帆布袋里掏出件折叠整齐的蓝背心。
背心蓝得闪眼,背后印着三个白色的斜体字:馋了么。
下头还圈着行小字:
蓝骑士专送,使命必达。
徐嫱:“……”
她失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横跨几大线上平台。”
青年闻言耳尖微红,边换衣服边解释:“这单是馋了么的。”
他解释得越认真,徐嫱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加深。
“快去吧。”她故意调侃:“蓝骑士专送,使命必达。”
“嗯。”青年低低应声。
他刚走下车就被徐嫱叫住。
“还没问你叫什么。”
青年闻言回过头,清瘦的身形在路灯下拉出道长长的影子。
“楚眠,我叫楚眠。”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四面楚歌的楚,夜不成眠的眠。”
“四面楚歌,夜不成眠。”
徐嫱笑着重复了一遍。因为四面楚歌,所以才夜不成眠吗?
这名字倒好记。
“我叫徐嫱。”她学着楚眠的模样补充道:“不疾不徐的徐,嫱的话倒想不出什么成语,等我回去翻翻词典,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好,再见。”
“下次见,楚眠。”
徐嫱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青年快步走远,“去查查他。”
秘书先是一愣又很快点头。
“好的,徐总。”
汽车开出中都花园,掉转车头朝来时的方向驶去。
徐嫱拿起手机,打开腾信后列表第一位就是刚加上的好友。
青年的头像应该是他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三头高的男孩浑身的奶气还没褪干净,软乎乎地靠坐在妈妈怀里,微微扬起头。
徐嫱怔怔地看着小小稚童眼里明晃晃的依赖,那是种从出生起就沁入骨髓的依赖。仿佛在他并不算大的世界里,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就是支撑起整个世界的轴心。
悬在屏幕上方的指尖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着,徐嫱蜷起手指藏进掌心里握紧,片刻后缓缓松开。
她关掉照片,点开了朋友圈从后往前一条条地翻看。
除了帮店铺做宣传和转发抽奖这些没价值的内容外,楚眠自己的动态寥寥无几。可能是因为没有共同朋友的缘故,那些本就屈指可数的动态孤孤单单地挂在那里。
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像是无人问津。
20201221
冬至了,小时候听妈妈说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
希望明早起来耳朵还在。
20201225
街上好多人在过圣诞节。
[圣诞树照片]
2021119
第一场雪,有点冷。
有点想回家过年。
[照片]
那场雪过后,他越来越少发跟自己有关的事。最新一条动态是在前天,转发的电子传单上那家以网红自居的奶茶店很是眼熟。
“傻子……”
都被开了,宣传还没删。
回到家,徐嫱又一次点开楚眠的头像。片刻后,她缓缓抬起手遮住照片中男孩的双眼。
那份依赖太重。
重到仿佛一旦被辜负,这双眼睛的主人就会自此万劫不复。
记忆里,也曾有一双眼睛含着同样的依赖看向自己。
她关掉台灯,厚重的遮光帘将灯红酒绿的夜晚拦截在窗外,空荡荡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小慕……”
她的声音太轻,轻得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呜咽。
第二天一早。
长久养成的生物钟无视了徐嫱快要炸开的头痛,固执地天刚蒙蒙亮时就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昨晚随手泡的蜂蜜水没等温度降下来就被她忘在脑后,这会儿早已经凉透。
徐嫱端起水杯,被酒精麻痹的舌头尝不出味道,索性当做白开水囫囵吞枣地灌进喉咙。
吃早饭的功夫,眼圈青黑的秘书脚步虚浮地敲开公寓的门。
“徐总,查好了。”
徐嫱推开碗碟,抬手接过还残留着打印机温度的资料。
秘书解释说:“最近连续几次撞见楚眠确实是巧合。京华市占地面积广,配送平台都会将市区划分成几部分,他正好被分到附近。”
他紧跟着补充道:“我查过他的接单频率,一天中二十四小时里能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外面跑,我们碰巧撞上他也不算稀奇。”
“不过有件事……”
徐嫱抬起眸,“什么?”
“您发我的照片上,那个女人确实是楚眠的母亲,但是……”
“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