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她再怎样也不过是在区区临阳一郡之地逞凶，相较于整个越州乃至北境，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呃，城主府的那群蠢货没准儿真的会这么想，教育司……再怎么也是中央垂直管理的部门，眼界应当，不至于这么浅薄，吧？
想着来时一脸欢欣走得干脆利索的两帮人，他心里还真没底，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
小地方鼠目寸光的人太多了。
将范围扩大到大夏全境，论修为，楚云曦在同龄人中，只是上乘，算不得顶尖，比她更出彩的着实不少，尤其是中州，各色的风云人物层出不穷。
可这能说明楚云曦当真不如人吗？这只能说她运气太差，没投个好胎！
别说中州是大夏的政治中心，真正是龙盘虎踞之处。便是其他地方，随便拎出来哪一个，不比宜安强上百八十倍去？灵气稀薄斑杂到宜安这种程度的，整个大夏也找不出几处。
她生在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外力相助，还有如此修为，她的天赋只会比所有人想的更高。若是生在灵气和顺充裕之处……
但凡她走出临阳郡，必然如龙入海如虎归山。
林玖从前越是笃定这一点，就越觉得眼下这情况简直荒谬。
世人观念里，哪怕分化之前颇为惊艳，分化成和仪之后多半难以为继。
林玖之前绝不怀疑楚云曦于武道一途的天赋，现在也难免心中忐忑。
他只是局外人尚且心态不稳，楚云曦自己呢？
一个从未受挫的天之骄子，一梦醒来，不得不接受自己只是个和仪，曾经被多少人艳羡倾慕今后只会被更多的人讥嘲羞辱，成为众所周知的笑柄。更可怕的是，会被过去自己踩在脚下的人超越……
这样天翻地覆的落差，她该怎么面对？
厚重的忧虑压在林玖的心头，让他难以喘息。他开始害怕楚云曦醒来，怕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
她怎么就是和仪呢？非要说的话，就算是坤泽都比和仪靠谱，毕竟坤泽多以容貌秀美为特征。
深秋初冬的交界，天色将暗未暗。病房内光线昏沉，却丝毫未能削减病床上少女的容色。
乌发，雪肤，朱唇，几乎要溢出的秾艳，沿着精致流畅的骨相线条化开，便是浑然天成的灵秀俊美。小小的脸被散乱的头发和被子簇拥着，更添了几分脆弱。
从前人人都当她是乾元，又有城主府和教育司两座大山保驾护航，纵然貌美引人觊觎，也无人敢真正伸手。如今，怕是又成了一桩惹祸的根苗。唉……
他不禁皱眉。
“别看了，看进眼里拔不出来可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林玖的沉思。
少女一醒来，睫羽轻颤，眼睛还未完全张开，倒先与人调侃起来，先前那几分温雅绮靡的柔弱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风流桀骜。
她语调慵懒，音色喑哑，纵然言辞不太客气，也不招人厌，只让人哭笑不得，暗叹一声“不愧是她”。林玖一肚子愁绪，只消她这一句话，心里便轻快了许多。
“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像是被人追债似的。”楚云曦不紧不慢地欠身坐起来，笑问道。
她对林玖素来没什么敬畏。平日里，她与他更多是像朋友般相处。
林玖来宜安一中任教也不过两个多月，论年纪也没比她大几岁，一张娃娃脸，性格也活泼随和。她呢，是学生中的另类，论武道修为比他还强不少，他管不到她的头上，说是老师不过空担了个名头。
林玖尚且未做好心理准备，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开口，只得沉默不语。
“我只记得昨晚上天台练功，忽然疲乏不适就没了意识。谁送我到医院的？”楚云曦问。
“你没去学校，打电话不接，去你家里发现你不在，遇见你楼下的邻居，才知道你一大早被人发现晕倒在天台，已经送到医院，说应当是开始分化了。”
“哦。”
楚云曦点头，眼风四下里一扫，结合此话，便懂了眼下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也明白林玖为何一脸愁绪为难了。
不过她现在不想提这些麻烦事：“我饿了，有吃的吗？”
“嗯？有。”林玖愣了一下，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一个保温餐盒递给她，“估摸着你醒了要喊饿，早就准备了。”
她接过餐盒自顾吃东西，林玖在一边看着，心里越发刺挠。
她没醒的时候，他“怕”她醒，“怕”被问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委婉，“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刺激到她。这会儿她醒来却不急着追问，他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加不安。
耐着性子等她慢条斯理吃饱了，他才试探道：“你……我和你说你别着急，你……”
他踟躇着不好开口，楚云曦微微摇头，笑着叹气，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我分化成了和仪，怎么还把你难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