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的。”雷明放下手，“明天你歇着，我和奶奶去公滩。”
“不，我去。我们还要卖鸡蛋，拿鸡蛋换酱油，你不要抢我的活。”
雷明看着她：“那奶奶不去，你和我去。”
“好啊。”她答得不假思索。
一阵晚风吹过，雷明心里松松紧紧：“那什么……你书看完了吗？”
“还没呢。”她难得调侃他，“你的字好丑，我有些地方都看不清。”
“跟你是没法比。”
罗慧有点得意，笑笑：“你过几天还要出门吗？为了造新房？”
“就算不造，我也不能老是待在家。”
“我不是说你不能出去，只是——”罗慧组织语言，“现在天黑得晚，奶奶一个人走街串巷挺累的，这几次去公滩，她拉满车明显走不动，人还倔，上坡实在上不了了才肯让我拉车。”
“那你们等我回来再去。”
“我也这样说，可她不听，何况公滩可以等，收破烂不能等吧。”罗慧想过其他解决办法，“要我说，奶奶年纪大了，要不就别干这个了。”
雷明皱眉：“这话她更不可能听。”
“我知道。”罗慧认真分析：“奶奶干这个就是为了赚钱，但如果有其他门路，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听我外公说，金家村的火车站今年增加了几列停靠班次，上下车的人一多，做生意的小摊小贩就多。如果奶奶去那摆摊，炸馒头和菜盒子生意应该不错。至于煤炉油锅，她可以放我外公家，她一天备一次料，卖完就收摊，来回也就几里路，不会太累，你觉得呢？”
雷明听出她细细考虑过这件事：“你跟她提了吗？”
“还没，我想先跟你商量，你点头她才有可能点头。”
“那我回去问问她。”
罗慧嗯了声，草帽却被一阵风吹斜。雷明伸手帮她扶正，没注意岸边的乌桕树下站了个人。
陈江华看完稻田里的水，经过这儿瞧见他俩近距离地坐着，就一直守到现在。
等太阳落山了，会有不少人来这洗澡，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他心生不满：雷明没人管教就算了，罗慧得知礼，不该和不正经的人走得太近。
罗慧还小，雷明不小了。他得找个机会跟罗庆成提一提。
。
罗庆成被陈江华叫去说了些关于罗慧的事，回来就知会金凤。罗阳在门口偷听半晌，始终没能听清里面在说些什么。他放弃，去井边洗了洗脸，看见罗慧揣着一大包吃的进了院子。
他问道：“这什么？”
罗慧说：“酥饼。我拿梅干菜去镇上换的。你这么快摆完摊了？”
“没生意。”罗阳不好说是姚建兰嫌天热，任他软磨硬泡也不肯出来。他多嘴说爸妈在屋里不知商量什么，伸手拿了个酥饼往嘴里送：“你一下子换这么多。”
“雷明要出远门，酥饼不会馊不会坏，可以当干粮。”
罗阳一愣：“你用我们家的梅干菜给他换酥饼？”
罗庆成一出房门就听见这么句话，他见罗阳伸手去抢，罗慧急忙后退：“多大的人了，还闹。”
金凤阻止罗阳：“冬天的芥菜是慧慧洗的，也是她腌的，你没出过力就不要管东管西。”
“妈。”
金凤不理，叫了声罗慧：“你不是要去秀春奶奶那吗？”
“嗯。”罗慧进屋留了几个酥饼，再拿了把理好的竹叶芯。
罗阳等她出门才不服气地回嘴。金凤不喜他的斤斤计较，就像不喜陈江华多口多心。她虽和雷明不熟，但知他奶奶勤劳朴实，这两年对罗慧多是帮衬和照顾。她消受雷家的好意，也希望罗慧能感恩图报，至于其他不好听的流言，她不信，也不想信，小孩子走近点不一定全是坏事。
然而罗庆成和金凤在这事上的意见相左，他不认为陈江华是满嘴跑火车的人。陈江华受过教育，见过世面，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苗头才来好心提醒。十六七岁的男孩脑子里装着多少污糟事，只有男孩最清楚。就连儿子罗阳，或早或晚在被窝里闹出的动静，也挨过他好几个头皮。罗慧和陈秀春走得近，他看在钱的份上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和雷明走得近，不管是出于对陈江华的承诺，还是出于父亲的警觉，他都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