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个问题不想回答或者答不上来呢?”
岑别枝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干脆利落地回答:“以茶代酒,饮一杯就是,或者随意吃些合心意的东西即可。”
岑溪桥已是跃跃欲试,他迫不及待地掷了一下骰子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是三,他选中的是长姐。
他备受鼓舞,欢天喜地:“长姐,我要玩。”
作为游戏发起者的岑别枝自然也要参加,如此便只剩下了陆致。
陆致自然没有扫兴,他颔首取来骰子:“我也觉得很有意思。那我先掷了。”
按照顺序,陆致先骰。
因此岑别枝做出请的手势。
陆致随意一掷,是三,对应的被提问的人是岑别枝。
陆致并未为难她,他只问了个看起来无比寻常的问题:“别枝最喜欢的一册书是什么?”
岑别枝闻声一怔。
她与原主不同,原主博览群书,而她自从工作之后便忙碌地很少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时间,偶尔看的书也都与工作专业有关。
现在来问她最喜欢哪本,她真的说不出来。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卡壳实在不合适。
她回忆着这些年的答案,福至心灵:“是《千字文》。”
《千字文》承载的是她关于父亲的回忆。
她的父亲是名语文老师,有着文人的书生气,也有爱说教的坏毛病。
在传统的中国式家庭里,他标准地扮演着严父的角色。
他不爱表达,与正在成长的女儿沟通也很少,以至于岑别枝偶尔也会怀疑,或许父亲并不那么爱自己。
他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
他爱教书育人,那是他引以为傲的事业。
他爱看书,时常伏案批改完作业后从书柜里找来书看。
她也曾承载着父亲的期待,父亲期望她能一样当一名辛勤的园丁。
而她,最终走上了法医这条道路。
小时候的她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父亲教着背诵《三字经》《千字文》。而等她能拿起笔时,父亲又以锻炼心性的名义为她报了书法班。
她清楚地记得,书法班的第一节课,只教了她一个字,那就是“一”字。
写到最后她胳膊发酸,“一”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她那一日好像都不认识这个最简单的“一”字了。
但她自小听话,是公认的别人家的好孩子,所以学习书法在幼时的她看来再枯燥无味,也坚持了下来,直到她高中住校,课程结束。
而当她高考后思考如何报考志愿时,她选择了法医学,这是她做出的最重要坚决的选择,为此不惜与父母冷战。
而在与父母冷战的期间,又恰逢家里的姥姥过生日,一家三口需要全员到场。
等上了车,他们都沉默着。
而在席间,家里亲戚聊着聊着,话题便转移到了小一辈的人身上。先聊起来的是他们童年的趣事,便不免提到了岑别枝三岁时奶声奶气背千字文的场景,又混合着一些“咱们家别枝自小就争气”“早就知道她会有出息”“这辈子里还得看别枝”这些话。
岑别枝只能摆手“哪里哪里”“没有没有”。
等回到家里,父亲突然把她叫到书房,问她千字文还记得多少。
岑别枝不知父亲用意,她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以表达自己先前的不满。
“不管你记得多少,写下来吧。”
父亲用柔和的声音对她讲。
身处冷战的岑别枝下意识想要拒绝。
然而她看到父亲已经在为她研磨,便也没再出声。
父亲此刻正在使用的那砚台与墨,她极为眼熟,是他这些年来比自己还要亲的“心肝宝贝”,之前一直锁在家里柜子里,吝啬地不肯拿出来用。
岑别枝意识到父亲的反常,默不作声抬起笔来,伏案写完全篇。
父亲看着她落在纸上的字,终于是欣慰笑了:“没有失了风骨。”
岑别枝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父亲摆摆手:“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岑别枝一头雾水地回到房间。
只是第二天,冷战便结束了。
父母退了一步,选择默许她决定自己的未来。
岑别枝并不知道自己写下千字文时父亲在想些什么。
她永远不会再知道。
如今陆致再问她喜欢哪册书时,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了《千字文》,也想起来了那个午后。
父亲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地背写下来。
最后欣慰地赞一句“没有失了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