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拦司徒府的马车,可以说的上惊涛骇俗了。
“阿洙,你仔细说说。”
阿漾放下手里的活,扑闪着弯弯的睫毛,眨巴着亮晶晶的杏眼,期待的望着阿洙。
阿洙瞅了一眼阿漾,又看着沈玉筱,似乎在等她发话。
沈玉筱的眉目蹙了一下,把拿在手上的绣品花样册放在圆几上,点了点头,曰:“阿洙,你说。”
王司徒府上大小姐王艳煕去佛山寺求签,不想马车行至长安城内,就有一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冲上去,坐在马车前号啕大哭。骂佛家无德,施的米粥哪是什么米粥,里面掺杂的尽是难以下咽的干野菜。
书生做作般的哭鬼哭狼嚎立刻引的路过的人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一身穿单薄袍衫,大概八九岁大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了满面泪痕,鼻涕横流的落魄书生旁边,也开始哭嚎起来。
马车被堵在人群中央,挪动不开半步。所有人都在等待官家处理,马车里的主人王艳煕似乎也并不着急,安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在打盹。
不一会,就有官差带走了当街哭嚎的书生,王府大小姐王艳煕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去了佛山寺。
书生当街哭嚎“粥非粥”如同一粒石子投进朝堂维持的表面平静的湖面,掀起诡异的波澜。
官家怎么处理书生不得而知,闹不过打几十大板,不了了之。薄衫少年跟在王府马车后去了佛山寺,八九岁的年纪,少年力气已经可以挑菜打水,扫地煮饭,再看他眉目生的清秀,寺里便收留了他。
“小姐,广梁寺这样太过分了。”
阿漾打抱不平,愤怒了。
“广梁寺的粮食都是上面拨下来的,这事怕是蹊跷。”
沈玉筱按了按眉心,让阿漾带着绣娘去了外间,吩咐阿洙去找福伯,把书生闹街这事再跟福伯说一声。福伯知晓后肯定会找沈家家主说道这事。
苛捐杂税的繁多,去年庄稼收成又不好,长安城涌进了许多流民。今开春起,广梁寺的住持便带着僧众在寺里开荒种地,如今菜园一块已经绿油油一片。
寺里僧众紧衣缩食能勉勉强强把这生计维持下去,只是长安街上这一闹,纵然广梁寺并没克扣上面分发的粮食,这会来寺里上香火的香客还是少了许多。银子少了,寺里的伙食就差了。
广梁寺里一胖和尚悟能吃不饱饭,见菜里也没什么油水,心生一计,说起了闲话。长安街上便开始悄悄地议论开了,说是官家贪了老百姓的口粮,广梁寺的粮食没够是官家发少了。
这些话自然传到了李府。
粮食确实是被官家贪了。皇帝英明神武,架不住宦官当权,蕃镇制衡,边境上匈奴虎视眈眈。又流年不利,大地旱灾,庄稼歉收,流民四起。李寇俶想辞官归乡了。
辞官归乡前冒险捞点油水。这本该发放到广梁寺的粮食存在了李尚书的私人口袋里。
李寇俶把粮食藏在地窖里,派了暗卫看管。粮仓的地图前些日子被盗,这会长安城内又流言四起。
李寇俶烦了。
“阿爹有事喊我?”,李梵淹知道李寇俶心烦,也不多说话,候在一旁。
“嗯,吾儿近来可有温书?”,李寇俶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的躁意。
“回禀父亲大人,梵淹每日晨昏定省,有用功温书。”
李梵淹恭恭敬敬的回道,脸上平静淡然。
“吾儿可知为父今日为何找你?”
李寇俶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中难掩疲倦之意。
李梵淹摇了摇头,等着李寇俶的下文。
“烧尾宴就定在后日,你马上放出消息。长安城内闹事撒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鱼良辰纳妾,替我们挡住了风波。本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不料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谣言可畏,我们万事小心。”
李寇俶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手指捻了捻胡须。
“父亲大人,如今庄稼才开始播种,去年大旱歉收,寺庙的僧人也纷纷开始开荒,自给自足。百姓口粮匮乏,我们办烧尾宴怕会招惹憎恨,引起圣上不满。”
李梵淹迟疑了一下,知道李寇俶向来不喜欢被忤逆,还是挣扎地道出自己想法。
“圣上骄奢,见我们如此排场,只会封赏。哪个帝王不想身处繁荣昌盛之盛世,以证明自己治理有方,让臣民享受福泽,哪怕知道自己闭着眼睛。这叫自欺欺人。”
李寇俶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示意李梵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