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苏惊梧跳着躲开,那串着鸽子的胡杨木又凑到她耳边,油晃晃的。她反应过来,举着鸽子跟他比划了起来。
悠悠鹤步翩翩舞,抻筋拔骨抖翎飞。招名鹤追,被两个人慢吞吞地喂招练招,像极了老叟晨练。紫昊看一眼都嫌碍眼:“翅膀都扇不开的老鹤操。”
两个人比划完,就着瀑布边的石头坐下,水汽在他们身后翻腾。苏惊梧边啃烤鸽边问:“袁掌门,今天有个叫时柯的带着一群人在阔叶林被困住了,说是要找你,你认识吗?”
袁掌门挨在紫昊身边,轻飘飘道:“乐昌县第一商贾时家的独子,也没什么,前些日子路经潜心观,正好碰上时老夫人求卦,算她这个儿子。”
想起时柯一脸脑子没长脖子上的模样,苏惊梧直觉不是什么好卦,果然听到袁掌门说:“家财散尽,心性使然。”
“那你算到他追上山找你麻烦没?”紫昊从袖中拿出帕子丢给苏惊梧,转头就嘲讽他。袁掌门摇头:“卦不可尽算,言不可尽说。万千玄机,这对时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造化。”
苏惊梧飞快吐完骨头,拿帕子擦了嘴,砸吧道:“人都只想听自己愿意听到的嘛,求卦求卦,求个宽慰求个心安。”
紫昊敲了一下她的头:“小崽子,吃过几个苦,还敢妄评人心。”
“啊呀师父,你总打我头,害我好久不长个子了。”苏惊梧抱着头跳开,辩解道:“时老夫人肯定希望听到他们家百代富贵子孙多福光宗耀祖的故事嘛,讲给他们听就好了,大家都好,反正几十年之后造化都看自己,谁也怪不到谁。”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袁掌门先轻轻笑起来:“小惊梧的‘大家都好’不失为一种处世之道,有的人却是一百多年都没学会。”
“谁?”苏惊梧好奇追问,却被紫昊起身提住衣领。
“走了。”
苏惊梧小小挣扎了一下:“哎怎么我才过来就说要走。“
袁掌门没有起身,只是笑眼弯弯看着他们,对紫昊道:“既然说定了,就下月初一开始吧。”
“什么东西要开始?” 苏惊梧一头雾水。
紫昊没有应声,拖着她踏上了一阵旋转的风中,袁掌门抬着烤鸽冲她挥手:“下个月见,小惊梧。”
两个人都仿佛在打谜语,苏惊梧一头雾水,路上追问紫昊:“八月初一是什么大日子?”紫昊没有直接回答,丢给她一个木镯子,檀木沉黑,打磨得光亮,外圈刻着符文。
这东西她认得,叫封持,用来收纳东西。不等她再问,两个人到了他们住的院子,紫昊先一步抬脚进了门。
古朴的木匾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紫梧院”三个字,是她小时候做的,紫昊当时一边说丑一边挂到了门上。
门内两边各站立着一排转日莲,黄澄澄的大圆盘已经高过了院墙,像两队头重脚轻的守门侍卫。
进屋后,橘黄色的小绒毛乱飞,苏惊梧上前扑腾两下,熟练用纱布兜住空中毛絮,装进一个大罐子里。角落的小木架上排满了这样的罐子,吊钩上挂着几个棕灰色毛球和一些零散小玩具,都是她的收藏品。
紫昊站在门边,说:“把喜欢的东西都带上,下个月搬去小雷山。”
“啊?怎么突然搬家?” 她有些不情愿地嘟囔:“我的花还在长呢。”
“住在山上不好?能随时吃到丁厨的饭,上树下水钻洞打窝都有人陪你。还有你藏在他们马棚里的灰兔子又生了一窝兔孙,你不去照看留给谁养?”紫昊对她上小雷山干的事了如指掌:“你小时候赖在山上都不肯下来,自己忘了?”
苏惊梧还有些犹豫:“好是好,但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要搬——”
紫昊看了眼窗外天色,说:“要下雨了,去把药草收进来。”这意思就是不多说了,苏惊梧歪了歪头,没再纠结,小院子清静固然不错,换到山上跟大家一起住也很好啊,热闹,只要是跟师父一起,去哪都行。
临走那天,紫昊仔细地把院中竹椅、茶具都收了起来,还给苏惊梧种的转日莲支了几根竹竿绑起来,防止大风刮倒。苏惊梧有些不放心,问:“我们能经常下山来看它们吗?”
紫昊答应:“想来就能来。”
她收拾出大大小小的行囊,装着准备送人的手套、果酱、羽毛斗笠和送喂兔子用的宿苜草。紫昊难得没催她,帮她一件件收进封持中。
到小雷山内山入口的时候,袁掌门带着陶甘和几个弟子已经候在那里了。陶甘手中拿着一段滴着露水的香樟枝,含笑看着苏惊梧。
“这也太隆重了,还怕我们找不到路吗,哈哈哈——”苏惊梧说着笑转身看紫昊,却见他瘦削的身影停在了山门之后。
一种异样的感觉骤然涌上来,她愣了一下,再看看前面的苍流派众人。袁掌门拿起那段香樟枝点她头顶,冰凉的水珠落在她额间:“微感通修,常思所并。”
苏惊梧有些茫然,一丝极细微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