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繁一头雾水,她再歇会就差不多该下山了,要空房做甚?
林大郎这才解释说:“现下快未时了,天又黑得早,下山路不好走,明日再回去吧。”
她想了想,路途虽不遥远,但上下山确实挺费人的,歇一晚也不错。
“这兔子给我的?”她蹲下来看着眼前关在竹笼里的兔子。它的眼睛大而亮,耳朵粉嫩嫩的,松松软软的白毛,头圆圆的,乍看像一团小雪球。她一伸手摸,兔子的耳朵立马垂下来,身体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
他点头:“嗯。”
这只兔子刚出生几天,林大郎是在一处浓密的草丛里发现的,本该有一窝小兔子的,但是不知为何只剩下这一只了。它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站起来,由于饥饿而瘦弱的身体撑不住又倒下去,还有几滴雨水沾在毛上,他心生怜悯就带回来了。
林知繁寻思着得给它取个名,低头略作思考,突然眼睛一亮,道:“那就叫滚滚吧,如此一来,咱们家玄角大王就有小伙伴咯!”
滚滚?玄角大王?
这名字果然同他二妹妹一样,都挺别致。
傍晚用食后,林知繁给滚滚简单做了个窝,还喂它吃了些白菜,准备上床歇息时,外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她裹紧斗篷打开房门,笛声也由明快转为悲切,如泣如诉,继而又化作铿锵之音,似有千万匹马奔腾而过,高亢而激越,声至极处却夏然而止,徒留寒风瑟瑟。
林知繁浑身一抖,立马躲回屋里,插上门闩。
白日凉亭里看书的谪仙人,夜晚寒风中传来的笛声,端的是读书人的闲情雅致。
次日一早,按原路返回下山,路过凉亭时,她瞟了眼,还是昨日那位郎君,身上添了件披风,整个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走到二门,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她的前未婚夫,林知繁倒也还好,淡定的同他打招呼。李绍钦见状也停下来,问候了几句。
只有林大郎觉得那气氛尴尬极了。
“李兄若有急事,便去忙吧!”林大郎那赶人的眼神藏都不藏。
李绍钦恍若未觉似的,并不着急走,只望着她道:“回去煮碗姜汤驱寒。”
林大郎走上前挡住他的视线,语气不善:“我替二妹妹谢过李兄,急着赶路,就不多寒暄了,告辞!”他牵过林知繁的手,抬脚就走。
李绍钦目色一暗,低头笑了笑,今日确实逾矩了。肩负门庭荣耀的人,本就不该参杂太多儿女情长。
回到家后,林家姑母已经离开了,但是两位表妹还在,对外只说是老祖宗想念外孙得紧,便接回来住几日。
无缘无故的,外头信,她不信。
事情也确实没那么简单,上个月芩表妹受邀去参加诗会,却被赵衙内一眼相中,隔日就请媒人上门提亲。赵衙内何许人也,赵通判之子。平日里,他就四处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满城之中,竟无人胆敢招惹。不仅如此,青天白日之下,他都敢直接抢夺良家妇女,连已婚妇人都不放过。他虽未娶正头娘子,但家中侍妾数不胜数,哪家清白娘子愿嫁与他!
如今林家姑丈与姑母为着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四处打点关系托人说情,赵衙内尚不敢硬着来,但不防他耍阴的。只好将芩表妹送过来,料他也当忌惮几分林老爷的官。
“我若生得丑些,便不会招来这些麻烦了。”芩表妹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风露濛濛,水光楚楚,绵软的嗓音中又夹带无限的自怨自艾。
她自幼貌美,还未长成,便引得众多儿郎折腰,而女娘们或是羡意或是嫉妒,却都不肯同她交好。她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莫名引来他人的爱慕,也莫名招来恶意的嫉妒。到了说亲的年纪,与她门当户对的人家却嫌她容貌过美,怕她不够贤惠霍乱后宅,都不敢提亲。遂耽搁至今,偏偏招了赵衙内的眼。
林知繁宽慰道:“美人无罪,怀璧其罪。你无需为自己貌美而自责,人心如此,你无法左右不了旁人的心思。美貌可以是幸运符,也可以是催命符。真正决定你人生的并不是一副好的皮囊,而是一份能够掌控自己认知这世间的能力与智慧。若你的智慧无法驾驭美貌,那它便一文不值,甚至可能是毒药。既然如此,长得漂亮,倒不如活得漂亮。”
但世道对女子本来就不公,哪有什么红颜多祸水,不过是将欲加之罪冠在弱小群体身上罢了。
“多谢二表姐,我记住了!”芩表妹眉目舒展,嘴角荡出浅浅的笑,像一缕春风,吹散了郁积在心头的阴霾。
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林知繁看呆了,心下腹诽:我要是有这般绝世容颜,我每天照镜子八百遍,做梦都笑醒!但是转头一想,美貌还得驾驭得住,可她好懒。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强求不得,她还是挺容易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