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谁也没出声呛谁。
顾月欢抬头。平常看来瘦弱的他,原来十分高大。他肩骨宽大平整,臂膀肌肉精健,走路时步平稳身如松。虽然不愿承认,他确实让跟在身后的她,心中生出安全感来。
到了门口,裴照回头看她。
顾月欢仰起小脸,面露疑惑。
他启唇道:“你敲门,我站你侧后面。”不是命令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顾月欢应下,走向前敲了三下门。
鼻尖一缕清宁的香飘过,像是雨后的泥土混着醒神的药草。
她瞥见裴照腰间挂了个黯色香囊,垂着青苍穗子。
“吱呀”一下,门开了。
胡竞泽先是看见了她,也只看见了她。
她的睡衣是件简单T恤,与日常的衣服没什么区别。可胡竞泽也从那花领间多露出的白皙锁骨处评出了甜味。
香,小姑娘香得很。之前会议上义正言辞骨头硬,现在柔柔的更有趣味。
两条小腿细又白,膝盖处泛着粉,比他家女儿的还好看。
顾月欢在这肆无忌惮的凝视中僵住了身子。纵然看见他身后办公桌上下布满了资料纸,她也终于了然自己是来了鸿门宴。
“进来吧。”胡竞泽撑着门,就要去拉她的小手。
却被另一只男性的手拦住了。
一瘦一胖,一白一黑。
顾月欢看见裴照的手紧紧扣住胡竞泽的,青筋劲起,胡竞泽无法动弹。
“胡导。”裴照一字一句居高临下,“或许,节目你是不想做了?”
*
回去的路依旧是安静的。
顾月欢带着后怕,蜷着身子缩在电梯角落。
裴照站得离她很远,他看见她鼻子微红,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电梯门开了,裴照轻喊了她一声:
“顾导。”
顾月欢没应。
他又喊:“顾月欢。”
顾月欢惊得肩膀一抖,才看见裴照替她按了许久的开门。她不敢看他,只对着他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谢谢”,边往外走去。
穿着拖鞋,又走得快,落在裴照眼里,像荒原中受惊而逃的野兔。
他望着她的背影,提醒她:“顾导,以后晚上小心点。”
顾月欢猛地一回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顾月欢快步回了房间,黑灯瞎火,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呜咽起来。
*
顾月欢在组里混了六年,从刚实习那会儿的懵懂单纯大学生,摸爬滚打至今。
过去听到杂闻琐事不少,她一直置身事外,懂得推脱。酒桌上,她从不是最好看最对金主口的那位,只能尽力帮助被灌醉的女孩子。以水换酒的事她也偷干过。在这个圈子里,自愿的人不在少数。她也从不劝诫,只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知道这里的男人,有七八成都不是好东西,她被盯上的那几次,都是机智脱逃。
鲜少像这样,被人搭救。这让她幡然醒悟,从前的安全或有几分是因她自己机敏,却总离不开“运气”二字。危险一直在那里,她不能一直凭侥幸生存。
可在剧组,扯皮夺利、争权骗色、恃强凌弱的事比比皆是,却少见“帮助”。底层剧组员工或许会有人互相帮助、报团取暖,但上位者很少对下层人施以善意。
她的名与利不值得被裴照看上;这张脸虽常被人说可爱,见惯各路神仙的剧组人却鲜少夸她一句“美女”,裴照自己又是天人之姿,绝不可能因色对她施以援手。
她能给他带来什么价值,他竟愿意帮她。
顾月欢千思万想,已有答案盘旋心中,呼之欲出。
可她就是不愿相信:
他内心善正清明,不对此事视而不见。
一滩污泥里生出一朵莲花,至纯至净。顾月欢见到也觉不过虚幻。
可万一是真的呢?
——这只会让顾月欢自愧不如。